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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98)

作者: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29 标签:HE 穿越 架空 悬疑

  星临一愣,觉得叶述安不对劲得过了头,“可叶公子也患过烈虹不是吗?”
  “是,但凡患上烈虹而未亡者,偃人与虹使,必成其中之一。”云灼皱眉,“他是个例外,不知为何。”
  星临把一句话吞进了自己肚里:因为他说谎呗。
  他想着自己认识叶述安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人体内分明流转着与云灼天冬一样的辐射性元素,他却只见叶述安用着普通人可用的剑术,从未见他使用过烈虹能力。
  概率上的告密嫌疑者暂且不提。蓝茄锦囊中的霜晶花种,刻意掩藏的烈虹能力,叶述安身上有太多疑点。一副温和面孔下谜团重重,他究竟在掩藏什么?
  星临心中猜测几多,却不再说出口。
  一来缺少因果联结,逻辑不顺,二来口说无凭,成分分析除他之外,无人知晓其可信程度,三来人类情感掺杂其中,云灼信任叶述安,一句辩护就让他有心无力。
  河畔的夜风还在吹,星临低头踩着云灼的影子前行,沉默得像失落。
  云灼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放缓了脚步等星临。
  星临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你对叶公子和陆城主甚是了解,往事全都知晓,他们的心绪也能勘破。”
  云灼道:“话语有时难辨真假,一起经历过的事却难骗人,我与他们幼时相识,了解是必然。”
  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感攀上星临心间,他胃中的酒味,反刍到舌尖,像是在尝泡了几天抹布的馊水,他更不高兴了。
  我才是最了解云灼的人才对。他心想着,有些不甘。
  他分明可以解读云灼的一怒一笑,将他最细微的反应收于眼底,将云灼在他面前的所有模样都刻入记忆,却参与不了云灼的从前。
  云灼的过去里根本没有他。
  叶述安与陆愈希反而可以。他们一同遍踏云归谷的鼎盛岁月,亲眼看着那病弱的幼童成长至少年,见过云灼初入日沉阁时的失魂落魄,日沉阁名声渐噪之时,砾城也与其在传言中互为相伴。
  他们贯穿彼此至今为止的人生,经历交缠,联结羁绊。
  星临却只能从他人的转述里,去寻觅云灼那些被时间冲刷到浅淡的过往。
  他突然有些讨厌自己这个外来者的身份了。
  “确实,你们之间,了解是必然,”星临悻悻道,“信任更是必然。”
  现在公平了,两个人都不怎么高兴,并肩沉默着同行。
  江风倏地轻柔一呼,宛若也在轻声叹息,吹起星临的发丝,也吹动了江面一盏烛焰摇曳的河灯。
  言谈间,两人已经步至集市河岸,这里白日里人声喧闹,此刻夜已深,静谧无声,如镜水面上漂浮着万千盏祈福河灯,与满天繁星一同在江中轻荡。
  收容司爆炸那一夜,不仅让星临一战成名,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更多的是恐慌。
  那群拥有烈虹的虹使,掌控生杀予夺的能力更加轻易,体质显然已经出现改变,这是不是烈虹重新席卷的征兆?
  五年前的死亡阴霾,蓦然又重新笼罩于众人心头。
  爆炸的第二日一早,庙宇内便已是香火鼎盛,辟邪转运的纸符于每家的门联上可见,载着烛火的小船更是一盏盏被推上江面,以求远处的神灵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祈福不停,虔诚不已。只求那名为烈虹的天灾降罚之时,万万要放过自己。
  星临蹲身下来,手浸入江水,捧起一盏倚靠在江岸的河灯,其中蜡烛已经燃得蜡油淌开,一朵微弱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甚至都映不亮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你怎么了?”
  星临听到云灼在问,他却失落在自己的沉思中,嘴上顾左右而言他,“没怎么,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河灯。”
  “烈虹若是再次席卷,人人都吉凶难测,祈福再正常不过,”云灼道,“从刚才开始,你便欲言又止,到底怎么了?”
  云灼太敏锐了,星临想着,他耷拉着脑袋,“我对祈福之事知之甚少,也就想不到还有这样寓意美好的可能,自然更不会得知,那锦囊是叶公子的护身符。”他仰起头看着云灼,“我方才净把他往坏里想,望公子不要怪我。”
  云灼看着星临挑不出瑕疵的面庞,微光只在眉眼间跃动,却入不了幽黑的眼底,他心知星临虽嘴上说着歉意的话语,实则没有半分真实的愧疚,反而是那些隐约模糊的失落,被藏在一双笑眼里,让他感觉真切到不行。
  失落的星临让人感觉很新奇,云灼像是被牵动了,心中几番猜测思索。
  他不知星临究竟为何而失落,却蓦地想到星临此前说自己没有故乡,也无家可归,此刻提及祈福与护身符,又沮丧异常,甚少接触这种承载祝福寓意的仪式,也许从未有人为他的安危而祈福。
  星临将河灯放回江面,随意甩甩手上的水,脑内兀自推演着叶述安身上的奇怪之处。
  机器人从不信神,又怎会为一枚护身符而失落。
  神明与妖魔,是人类凭空构建,为的是让那些超出认知的狂喜与恐惧有的放矢。
  然而他此刻凭空而生的嫉妒与失落,也超出他的常理,却只带来空茫。
  他与云灼都寻不到谜底。
  灯火星光在两人身侧浮动,彼此眼中的面孔纤毫毕现,清冽与笑意截然不同。
  一个表面平静漠然,心中却暗流涌动,另一个表面喜怒哀乐俱全,内里空茫而懵懂,双方却在死性不改的心口不一上达到了共通。
  长夜未尽,星临一双手浸湿数次,一身黑衣被血与水反复打湿又干透。
  他却不甚在意,此刻又将浸过江水的手往衣摆上擦,“公子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不怪我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吗?”
  他百无聊赖地问着废话。
  深夜不回日沉阁还能去哪里,何况他本来就是在云灼回日沉阁的路上截住他的。
  他只想扮作若无其事,将今夜一切反常暂且搁置。
  却没想到云灼突然伸手抓着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星临被拽起身,又被云灼扣住右手手腕。
  他拉着他便走。
  云灼调转方向,向着与日沉阁相反的方向走去。
  星临缀在云灼身后,不解其意,“做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
  云灼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扣住他腕际的手,带着恰好的轻柔力度,足够带着他走,又不会握疼他。
  星临跟着他不断地向前走,眼睛却在看他握着他的手。


第79章 庇护
  寻沧旧都的边缘地界,有一座矮山,漫山遍野枫树招摇,一座小庙在山顶,只一名僧人。
  矮山本无名无姓,小庙也香火稀落。
  然而这座山如今却天下闻名,原因无他,仍缘于烈虹。
  一场疫病过去,满山的枫树变得反常,一年四季里,日日叶片鲜红如火,即使暑气蒸腾,远远望去一座山仍灿若红霞,分外惹眼,世人为之取名为“枫里红山”。
  可这还不是枫里红山天下闻名的真正缘由。
  盛夏红枫不过为之一叹,而那小庙中的一道茕茕身影,才是世人心之所往。
  庙中僧人因源自本心参透红尘而出家,因此法号“心参”,从前人们只称他一句“心参僧”,而如今却因他身上具有的特异烈虹而尊称他一声“心参大师”。
  “深更半夜了,心参大师不乏吗?”
  星临跪坐在蒲团上,面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
  心参僧与他相对跪坐,一席袈裟曳地,如屋外枫叶般鲜红如火。他额心也一道狭细的红刻痕,鲜血欲滴般,延伸至眉间。
  若不是他双眼处凹陷,眼眶中显然空荡无物,周身又充盈着常年苦修的慈悲清苦之气,星临都会错觉这心参是位妖僧。
  心参僧虽眼盲,但他却将纸笔准确无误地递到了星临手中。
  “多谢施主关怀,贫僧早已不分日夜,”心参僧缓缓道,“请将所念所想,诉之笔端,置于纸上。”
  星临接过纸笔,“写还是画?”
  心参僧道:“这便看施主如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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