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洲(99)
“是我不好……”这句话在喉头哽了许久,终于还是吐露了出来,辞年心里有愧,他不敢抬头,只能垂着脑袋低声道歉。阿满却深吸一口气,缓缓叹了出来,他并没有像小孩一样哭鼻子,反倒是扯起嘴角笑了:“哪有什么不好,你尽力帮我那么多,我该谢谢你的。”
辞年愧道:“如果不是我让你去送胭脂……”
“我也会自己去送的。”阿满摇摇头,“我刚才想了很多,这天坑,这池子,还有石壁外的她,我们竟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了。”
“这几百年来,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我们每天这么相处着,从白天到黑夜,好像永远没人能打破我们的世界,我对她的心意,我已经很清楚了,你告诉我要是我不说她会被人抢走的时候,我是真觉得心里不舒服,我不想她被人抢走。”
辞年一听,又一次垂下头:“可我让你去说了,你没能达到你要的答案,会很难过的……”
阿满跳下石榴树,踩进水池中,他光着脚,岸边水浅,只没过脚背,他站了一会,缓缓回过头,对辞年笑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嘛,不难过的。我还没告诉她,我就可以继续留在她身边……”阿满说着,眼睛亮了几分:“不……我本就可以永远在她身边。”
毕竟比起永恒的光阴,人的寿命不过天地一瞬。
阿满道:“我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说过自己喜欢谁,她喜欢尘世,喜欢人间,我就该陪她去看的。送胭脂是因为她喜欢,我把她喜欢的给她,让她高兴,我也就跟着高兴了。”
辞年听着这席话,是有几分道理没错,可喜欢一个人,真的能看着她倾心于另一人吗?辞年无需自问,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阿满又道:“那个人……你认识吗?那镯子的主人,是个好人吗?”
辞年不知该怎么回答,哽了半晌,只能轻声道:“是个可怜人,也是个好人……应该说,是个君子。”
“那就好。”阿满笑着,缓缓点了点头,“她去见他,我能放心。”
“你真的没事吗……”阿满的话已经超出了辞年的认知,他快步上前,伸手探向阿满的额头,“你要是不高兴别憋着啊,难过也得说出来的,要是就这么憋着会憋坏的……”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阿满哭笑不得,他叹了口气,“我当然会难过,只是想着想着,慢慢就明白过来了,时间这么长,我能待在她身边的时间,总比你说的那位君子要长吧?我能这么陪着她,其实也挺好的。”
“……也是。”辞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阿满的话实在没法辩驳,“那……你要有什么,随时去找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下次再帮你,绝对不会帮倒忙了,我保证!”
“你帮我做了这么漂亮的胭脂,已经不是帮倒忙了,更何况……”
阿满话音未落,空中便突然传来一阵翅羽拍打声,两人抬头,只见山壁包围的蓝紫天空中,忽的降下一只鸟儿。这鸟疾冲而下,却在即将落地时腾开翅膀,在空中飘摇一阵,稳稳地落到辞年肩上。阿满惊道:“好厉害的鸟!”
辞年一抬手,这小家伙便蹦上了他的掌心,这鸟儿浑身灰白,双脚赤红,脚腕上还拴着一只小小的竹筒,辞年想起自己是见过它的,这不就是秦歌家里那只最乖觉的信鸽么。那这信是谁送来的,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就这么点路还飞鸽传书……”辞年笑着嘀咕一声,取出字条,缓缓展开。
天色渐晚,光线越发的昏暗,阿满想凑过来看看,却发觉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他想抓着草丛里的萤火虫来照个亮,却瞥见辞年那双墨绿的眸子里正隐隐发着光。他都忘了,这可是山中的狐狸,他该是什么都看得清的。
那字条不过巴掌大,只书着一句话:“速归,徐卿有难。”
尚书房内。
孟胤成盘着玉坠,端起茶盏灌了一口,这茶已经半冷了,可他心头的这股火,却不是几口冷茶就能消解的。堂下跪着好几个人,各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只等着他发问。
茶盏空了,傅独赶忙续上,孟胤成却摆摆手,让他先退下。傅独应声,只得收起茶盏,缓缓退出书房,将门合上。
孟胤成道:“孔竹,内务府总管。”
正中跪着的人听到呼唤,应了一声,赶忙往前爬了两步,仍是不敢起身:“微臣在……”
“你还在啊?”孟胤成笑道,“朕当你已经不在了呢。”
“微臣该死,微臣罪该万死!只是……微臣是何处有了错漏,竟让皇上如此动怒……还请皇上明示。”
“既不知道何处有错,哪来的罪该万死?”孟胤成冷道,“江爱卿看着倒是记性不错,不如,就让你来说说吧。”
这江爱卿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不过数月的前刑部侍郎,现礼部尚书江桓玉。他跪伏在地,突然被孟胤成提及,更是惶恐不已,赶忙抬头道:“陛下……微臣惶恐,微臣实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微臣虽说之前在刑部任职,不通礼部的事务,但这些日子……微臣在礼部尽心尽力,恪尽职守,绝没有半点偷懒耍滑……”
孟胤成不愿再听这些废话,他从一旁的画筒里抽出了画卷,狠狠往几人面前一摔,断喝道:“那还请二位国之栋梁替朕看看,这画上的是谁!”
二人不敢动,可皇上吩咐,却又不敢不动,他们小心翼翼地展开画轴,只见卷上绘着一女子,用色用笔,均能看出是出自宫中画师之手。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笑得灿烂,二人一见这画,更是瑟瑟发抖,孔大人身为总管大臣,这点记性可不能差了,他赶忙道:“微臣记得!这……这是先前入宫的秀女,是白大人家的庶长女白秀清……”
江桓玉闻言,赶忙应和:“是……孔大人所言极是,就是她。”
“噢,看来二位对朕后宫里该进些什么人,不该进什么人,倒是十分清楚。”孟胤成缓缓起身,冷笑道,“朕再问你们一次,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这……”二人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多言。
孟胤成踱到二人面前,道:“那朕便给二位提个醒。”
“晴明前后,五位秀女入宫,按着位份分了宫院,这些都是内务府操办的。”
孔竹战战兢兢,答:“是……”
孟胤成道:“入宫的五人,从出身门第,到何时侍奉,都有内务府记档,礼部在选秀时协助一二,没错吧?”
江桓玉忙道:“正是……陛下,微臣身为礼部尚书,协助内务府操办选秀乃是分内之事,微臣尽职尽责,绝没有敷衍了事啊!”
孟胤成怒极反笑,道:“既然没有敷衍了事,那怎么会让这罪臣之女混入了宫闱之中?!你们二位,谁给个说法吧。”
“罪臣之女?!”二人异口同声,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从古至今,这罪臣之女都是不能参与选秀的。后宫内的女子,出身门第才学样貌,都必得是一等一的出众,才能参加选秀,才有进入后宫的资格。新秀入宫,成为妃嫔,一切都顺利,并无差池,直到昨天夜里。
昨夜,孟胤成从尚书房出来,只带着傅独一个伺候的,打算穿御花园往后宫去。路还没走一半,就在半道上撞着一个女子。孟胤成毕竟不是沉溺酒色之徒,后宫里不过几个人,但凡见过的,总会有点印象,可眼前这位身着妃嫔服饰的女子,他从未见过。
女子撞上了孟胤成,赶忙下跪行礼,孟胤成叫她起来,她却怎么都不敢起身,两人僵持了好一会,还是傅独前去将她扶起,她才缓缓站直。孟胤成觉得这人倒是奇怪,便道:“都是做主子的人了,怎么还一惊一乍的?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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