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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霜寒(112)

作者:语笑阑珊 时间:2019-07-30 16:53 标签: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江湖恩怨

  梅竹松叹气:“那我再开些宁神静气的药,云门主往后要多注意身体。”他一边说,一边扶着云倚风躺好,无意中却看见了他腕间滑下的珠串,顿时神情一变:“这是哪里来的?”
  “……”云倚风看了眼李珺,犹豫着问,“有问题吗?”
  “此物是毒虫窝啊!”梅竹松顾不得多做解释,解了那透明珠串下来,又点起火折一烧,只听“哔啵”一声,外头的剔透硬壳应声炸开,竟有千万条发丝般的透明线虫,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又扭曲着被烧为烟灰。
  风中雨,花间露,美人泪。
  云倚风头皮发麻,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敢情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是这么一个玩意?
  “怪不得会突然变得虚弱。”梅竹松后怕道,“这些线虫白日里居于窝中,夜间便会潜入体内吸血为生,饶是草原勇士也招架不住,更何况云门主本就中毒未愈。”
  云倚风越听越毛骨悚然,连带着后背也开始痒,觉得线虫八成还遗落了几百条在身上。季燕然将他抱在怀中,安慰地拍了两下,又扭头冷冷看向一旁。
  “咚”一声,平乐王双眼一翻,直直向后倒去。
  这回是真的被吓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靠后有提到“风中雨,花间露,美人泪”,具体哪来的下一章解释,=3=。


第89章 用武之地
  那珠串是李珺送来的礼物。当时云倚风觉得剔透可爱, 宝石真如风中雨滴一般, 摸起来也手感沉坠,闻之还有淡香, 便当成稀罕玩意戴在手上, 闲时拿来把玩两下, 没当一回事。
  至于李珺是从哪里寻来的。在清醒之后,他战战兢兢道:“我我我前几日遇到一个商人, 见这宝石好看极了, 想着云门主会喜欢,就就就顺手买了。”
  季燕然目光寒凉:“说清楚!”
  四周没有旁人, 平乐王想求救也无门, 只好壮着胆子, 继续在萧王殿下要杀人的目光下道:“就是半个月前,我们在月牙湖附近休息时,遇到了一支来灌水的商队。”
  难得在大漠中遇到军队以外的人,还是卖货的, 李珺便又犯了纨绔子弟的老毛病, 上前挑挑拣拣想买些新奇玩意解闷。宝石珠串是对方主动献上来的, 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泪,若贴身佩戴,能宁神静气,延年益寿,还有解毒之效。
  一听能解毒,又见颜色剔透素净, 不似寻常宝珠那般红绿妖艳,李珺便爽快付了银子,送给云倚风做礼物。当时两人都只顾感慨色泽通透,对着太阳看了半天,还觉得挺美,竟未觉察出内里居然藏着那般恶心渗人的玩意。
  “千真万确啊。”他先是举手发誓,又哭丧着脸问,“云门主没事吧?”
  季燕然恨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这添乱的草包怎么样,只怒而拂袖去。
  李珺有气无力地蹲在地上,抬手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这脑子啊,唉!
  大军行进,自不能因一人耽搁。因此云倚风被安置到了一架马车里,虽不比帐篷宽敞,倒也能手脚舒展地躺着。
  梅竹松第十八次苦口婆心安慰:“这些线虫在吸足血后,便要回到晶巢中休眠,等到夜幕降临后,才会再度活跃,断不会留在身体中舍不得出来,云门主不必忧虑。”
  那很难说啊。云倚风忧心忡忡,万一有一两条不认路的呢。
  梅竹松唾沫都要干了,也未能成功将那些发丝线虫从他脑中洗去,颇为无计可施。幸好这时季燕然来了,便忙不赢地将人还给他,自己钻出马车喝水去了。
  云倚风坐起来一些:“问出了什么?”
  “我猜根本没有所谓的过路商队,而是有人乔装货郎,方便将珠串卖给李珺,最终目标却是你。”季燕然道,“那一番天花乱坠,什么解毒清热强身健体的吹捧,几乎是将意图明晃晃地摆在桌上。”
  “防不胜防啊。”云倚风叹气,老老实实认错,“我以后再也不收旁人的礼物了。”要收只收王爷的,虽说丑了些,鹅黄柳绿大红大紫,总比带毒的暗器强,什么风中雨花间露,倒是漂亮素雅了,但遗留下的心理阴影八成要持续三年。
  看他一脸沮丧,耷拉着脑袋,如霜打的蔫茄子,季燕然也是又气又笑又心疼,双手捧住他的脸问:“身上还难受吗?”
  “酥痒没力气,但梅前辈说我只是胡思乱想,静下心来就好了。”云倚风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没事。”而且在南海迷踪岛上时,也不是没受过毒虫酷刑,还不是睡几天就照样爬起来做事。这回无知无觉的,也不疼,反倒娇气了。
  想了半天,像是只有一个理由,由奢入俭难啊。先前再病再苦再疼,也只有独自咬牙往过硬扛,想伤春悲秋都无人理会,可现在不一样,有了心上人的关怀与担忧,再钢浇铁打的骨头也酥了,只想四肢无力往被子里一躺,再学寻常病人那样委屈地哼唧两句,好换他一句埋怨、一个眼神,还有片刻温存与亲吻。
  “那些人,会是毫猛与凫徯吗?”云倚风问,“否则在这茫茫大漠中,像是也找不出别的仇家。耶尔腾虽说也与我们关系微妙,但一来双方还需合作,二来,若我死了,那想用血灵芝与王爷换的第三个条件,也就成了一场空梦,所以于情于理,都不该是他。”
  季燕然将他的碎发拢整齐:“凫徯与你无冤无仇,他要对付的应当不是你,而是风雨门门主。”
  云倚风若有所思:“照这么说,他是担心我会知道什么,或者见过什么,会破坏他的计划……那巨石阵?”
  季燕然道:“凌飞已经回来了,他说荒丘中矗立着数百石柱,高可参天密密麻麻,上头被凿出了不少弯曲窟窿,用破布塞着,你可有听过此物?”
  云倚风摇头:“我只听过巨石迷阵,在几百年前,确有过困住军队的先例,但先挖窟窿再用破布塞上的阵法,还真没见过,凫徯怕是高估我了。”
  “那便不想了,好好歇着吧。”季燕然拍拍他的身子,原打算说这半个月来戴着珠串,至少也会落个失血过多,需多吃多睡好好养着,却又怕再吓到他,便只道,“我陪你。”
  云倚风靠在他胸口,心虚道:“我这算不算忙中添乱?”
  “忙中添乱的是李珺,不过他这回得了教训,应当不会再捧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你眼前凑了。”季燕然道,“往后你想要什么,都交给我来找。”
  “我什么都不要了。”云倚风抱着他,闷闷地闭上眼睛。
  季燕然笑笑,掌心在他背上轻抚,直到怀中人浅浅睡着,方才替他压好被角,起身离开了马车。
  再过半日,大军便要压至荒草沙丘边缘,按照双方的人数来说,这理应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不败战役,但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夜狼巫族与红鸦教都太过邪门,又或许是因为无人知晓那些黑色巨柱的用途,所以就连耶尔腾,心里也有些没底。
  这一带并非沙漠,而是一片贫瘠泛白的坚硬土地,长不出丰茂的水草与粮食,只有稀稀拉拉的地藤,偶尔钻出黑漆漆几丛,如秃子头上的癞痢一般,看得闹心。唯一的好处,便是夜晚有了水露,不用再干得嗓子裂疼。
  季燕然替云倚风裹好大氅,又端了一碗热汤过来。此时大军正在煮饭,袅袅炊烟升上半空,氤氲散开在晚霞间。若忽略耳边嘈杂,只抬头往天上看,便会觉得此时正身处草原,于夕阳西下时,帐篷里的主妇们彼此说说笑笑,煮着茶饭。
  “在想什么?”季燕然问。
  “兵书。”云倚风捧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我现在虽不能指挥打仗,却也能将卢将军的战谱倒背如流了,比如说晚霞灼灼,四野宁澈的悠闲光景,便是军队最松散时,偷袭就要选这阵。”
  话音还没落完呢,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乌鸦嘴,远处还真就传来了一声号角——那应当是号角吧?声音低沉苍远,尾音拖得无穷无尽,越到后头就越细软,像蛛丝一般钻进耳朵里,缠进心里,勒得人又焦躁又烦闷。
  而那诡异的声音却还不算完,又扯出了新的一轮嘈嘈切切,低语软诉,这回就像是女儿家在说话了,先是咯咯笑着,后又抽抽搭搭地呜咽起来,声音被风吹得时断时续,越想听清的人,就越是抓心挠肝地听不清。
  “哗啦”一声,有将士丢下碗,站起来就向着声源走,像是想看个究竟、听个究竟。一旦有人带头,其余人也如梦初醒,都纷纷跟了上去,一时之间,只见数万将士如雨后的春笋一般,突然就直挺挺冒出了头,又被狂风一卷,齐刷刷向着同一个地方整齐迈进。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凌飞,他原本正在避风处打盹,突然就模模糊糊听到了一丝女人的歌声,初时还以为自己又梦回了丝竹坊、温柔乡。结果猛然惊醒一抬头,嚯,就见迎面竟黑压压走来一群人,那些大梁的将士们,还有十三部族的勇士们,你推我,我追你,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后头,几乎是命也不要地开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拦住他们!”季燕然在后方大吼。
  祖宗,这千军万马我要怎么拦?江凌飞心里发寒,也顾不得多想了,一个呼哨叫来小红,翻身跃上马背便冲至最前方,拔剑吼了两嗓子“站住”“捂住耳朵”之类,也没人听进去,依旧眼睛直勾勾地,如木偶一般向前冲着,小红也受了惊,驮着江凌飞便往前方跑,生怕他会被人流踩死。
  营地已经狼藉一片了,锅碗与灶台四处滚落,连战马都躁动难安起来。有定力好一些、未受魔音蛊惑的将士,急中生智从行囊中拖出睡袋,扯着棉花与驼绒拧成小团,就追上前去堵同伴的耳朵,但也收效甚微,甚至由于阻拦了对方的路,扭打成一团的亦不在少数。
  这种局面,若夜狼巫族的军队在此时杀出来,只怕毫无胜算。云倚风后背发麻,牵过翠花想去前方挡着,却听那飘忽的声音又突然变了调,不再似女子呜咽低诉,而是像海妖迷音一般,陡然尖锐起来!
  负责保护李珺的将士也受到影响,他单手捂着耳朵,另一手挣扎拖过棉被,想要罩在李珺头上,却被对方猛然一推,再看时,人已经“嗷嗷”鬼叫着跑出了帐篷。
  “平乐王!”
  李珺跑得横冲直撞,如野熊一般,倒是难得模样骁勇。但这屁用没有的骁勇还不如不骁,他稀里糊涂地,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觉得心里头难受得很,于是死命地就想去找出那不停哭哭笑笑的人,一把捏死,或者锤死,或者随便怎么死。他整个人都呼哧呼哧的,累得不行了,却又停不下脚步,最后精疲力竭、双目赤红地抓住身边人,张大嘴便狠狠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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