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莲花误入限制文(220)
“明年……”棠溪珣自语道,“有点太远了,也不知道——”
车夫没有听清,正要询问,他却牵动唇角,无声无息地一笑:“走吧。”
回了府中,棠溪珣不想让人打扰,便屏退下人,一个人穿过幽深静谧的长廊,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他府上本就人少,四下里虫声唧唧,更漏声从极远处传来,凉风忽至,吹得人衣袂飘飘欲举,连带着投在地面上的影子也似在狂舞。
棠溪珣突然觉得,他像是离这个世界非常遥远的一道孤魂。
他的肩微微有些垮下去,在门口站了片刻,“吱呀”一声推开门,迈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门的那一刻,屋子里忽然就亮了。
棠溪珣一愣。
然后他看见管疏鸿穿着一身常服,头戴玉冠,带笑坐在桌前,眉眼英俊,一副优雅闲贵的王孙公子模样。
他手中捻着的线香还没有放下,面前摆着一盏琉璃灯笼,五彩斑斓,晶莹明亮,映得整个房间都带着种异样的暖色。
管疏鸿看着棠溪珣,带着笑意的眼睛十分明亮。
这实在大大出乎棠溪珣的意料,他忍不住脱口“哎”了一声,说道:
“你,你这是……”
管疏鸿很少看见棠溪珣这样吃惊的样子,一路千里迢迢紧赶慢赶地跑回来,顿时觉得所有辛苦都值了,一下子也觉得分外开心起来。
他笑着起身,将棠溪珣拉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
“怎么啦,这么吃惊,难道是几天没见,棠溪公子把在下给忘了?”
棠溪珣歪头想了想,果然抬眼问道:“你是谁?”
管疏鸿一怔。
只听棠溪珣一本正经地说:
“本公子名满天下,交往的人素来很多,比如有一个成天关在佛堂里静心的,有一个见了我就臭脸说不喜欢男人的,有一个强抢民男还和人打架的,有一个动不动就动手动脚很好色的……”
棠溪珣掰着手指数来数去,自己也笑了:“你哪位来着,怎么都不像呢?”
管疏鸿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
“是!是!棠溪公子一表人才,不知让多少人为之折腰,我当然排不上号了。那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他冲棠溪珣作了个揖,笑着说:
“我叫管疏鸿,是那个几日不见就想你想的食不下咽,所以连夜赶回来和公子共度良宵的。”
烛火映着他的脸,橙色的光线温暖且明亮,晃动的光影好像跳跃的音符,在空气中闪烁,然后管疏鸿握住了棠溪珣的手。
一握上,管疏鸿就皱了皱眉,说:“怎么这么凉?”
他加了点力气,帮棠溪珣取暖。
管疏鸿的手很大,掌心有着暖暖的温度,在他的揉搓下,棠溪珣的指端一点点温暖起来,一整晚都没缓过劲来的寒冷好像也在身体里慢慢地被驱走。
他的心也觉得暖暖的,仰起头来,望着管疏鸿。
两个人站得很近,管疏鸿身上投下的影子把棠溪珣整个罩在了里面,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宝石一样熠熠生辉,晶莹又可爱。
管疏鸿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慢慢地胀起来。
刚下了战场,便星夜兼程地赶京城,其实他的身上还残存着一些战争的冷硬和杀气,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杀戮以及胜利中感受到了畅快。
母亲的疯狂一直像道阴影一样,从小就笼罩在管疏鸿的生命中,让他每当在这种时候,就会对自己产生一种近乎厌弃的情绪。
可是此时,阴霾在松动,心脏像是一点点吸饱了水的海绵,柔软得不可思议。
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管疏鸿忍不住弯腰将棠溪珣抱进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心情宁静而安详。
恍惚间,他好像想到许多事情,又恍惚什么都没有想。
或许这就是幸福吧。
那么多的轰轰烈烈、风风雨雨过后,他们就如此安静地享受在一起。
管疏鸿轻声说:
“其实没分开几天,但是我可想你了,那边的护城河上开灯会呢,人堵的马都过不来,但是满河里都是灯火,辉煌璀璨,我觉得你一定爱看,就抢了一盏灯……”
棠溪珣这才知道桌上的灯是哪来的,说:“好看。”
他双手抱在管疏鸿的腰上,眼睛亮亮的抬起头来:
“我刚才就听见那边很热闹,好像有人唱曲,还有很多灯火,本来想过去看一看,又觉得太晚了。没想到你就带了灯回来。”
管疏鸿见他喜欢,也很高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慢悠悠地说:
“我刚才的话没说完,除了灯,还有……”
棠溪珣奇怪道:“还有?”
还能有什么?
管疏鸿笑了起来:“还有船。”
棠溪珣:“……嗯?!”
管疏鸿将他斗篷上的带子又细心系了系,拉着棠溪珣走出去,一直到了他院落附近的那处小湖边,里面果然漂浮着一只挂着花灯的小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进来的。
湖光流动,灯火灿烂,头顶的星月交辉与面前的水波相呼应,恍如地上也蜿蜒出一条星河,明波流转,熠熠生辉。
棠溪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驻足去看这样的灯,这样的水,这样的星。
但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人情如何离分,宇宙万物只是如此默默长留。
管疏鸿搂着棠溪珣的肩膀,两人默不作声地靠在那里站了一会,棠溪珣抬起头来笑道:
“上去坐会吧。”
船不大,但容纳两人绰绰有余,他们坐在那,棠溪珣伸手撩了两下水,问道:
“你们那边的情况顺利吗?我表哥怎么样?”
“顺利。”
管疏鸿说:“袭击我们的人已经全被抓起来了,薛璃那边正在分别审问处理,对方的势力这次肯定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天色晚了,管疏鸿知道棠溪珣夜里总是睡不好,怕这会说得太多,又惹得他多想,所以语气非常轻松,没有讲其中的种种复杂凶险。
当然,他也没说,是他偷偷让人给薛璃回京那边的路上堆了不少大石头,才赶在薛璃之前回来找棠溪珣的。
不过虽然如此,棠溪珣却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问:“所以你们抓住的那些人都是昊国人吗?”
管疏鸿道:“也有西昌人,或者外面其他部族里的一些贫民,不过确实都是昊国人培养出来的。”
棠溪珣说:“大致知不知道是谁做的,管蔚真?”
这回,管疏鸿倒是一怔,显然有些意外:“还没有查到那一步,你怎么会想到他?”
说完,他心念一动,顿时有些紧张,按着棠溪珣的肩膀细细打量他,问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做了什么?”
棠溪珣道:“他找了我一趟,不过我没事,这个一会我跟你说。那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管疏鸿见他非要听,没有法子,也只好给棠溪珣讲:
“现在还没有确定的证据,但按照我的猜测,我还是觉得,现在的昊国国君——也就是我的父亲,做这件事的可能性最大。除了他,别人没有那么大的力量调动这么多方的势力。”
棠溪珣道:“他……是不是一直很想吞并西昌?”
管疏鸿只说:“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棠溪珣若有所思。
他也觉得管蔚真重生了那么多次,虽然掌握了大量信息,但一直是以一副与世无争、游戏人间的形象示人,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去完成这件事,但如果背后有人支持,那就合理了。
管疏鸿摸了摸棠溪珣的头,柔声道:
“你放心吧,没有关系的。现在我们已经发现了这件事,也扼杀了他们的阴谋,那些势力全部遭到重创,很难重建,以后多多防范,一定不会让他得手。”
管疏鸿现在最怕的就是棠溪珣因为这件事再对自己心生隔阂,所以才会这样忙不迭地跟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