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47)
赵念安整张脸红得像是火烧云一般,方才还冰凉的双手一瞬间变得炙热,他攥着手紧张地看着沈容,语无伦次说道:“你、你实在是胆大包天,亏你说的出来,还想本殿下做你赤子,做你的春秋美梦去吧。”
他说完拿起筷子,往沈容碗里夹了一块羊肉,软软笑道:“快吃吧,羊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容茫然看着他。
赵念安又夹了一只饺子给他,嘴角噙着腼腆的笑,笑眼弯弯道:“你喜欢吃面食,快尝尝。”
沈容拿着筷子沉默了半晌,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几乎是笑出了眼泪来,他长长吸了口气,笑道:“竟是我庸人自扰了。”
赵念安兀自吃着菜,纳闷道:“你在说什么,你不吃吗?”
“我吃,我这就吃。”沈容笑吟吟向他看去,眼神里不再似往日那般漠然无光,他总以为他的冒进伤害了赵念安,却不想真正伤人的却是他的望而却步。
从这一刻起,他不会再有一丝犹豫,他分明已经放过了赵念安,是他自己又转身跑了回来,从此以后他会牢牢把眼前之人抓在手心,再也不会放他一步。
是夜。
赵念安蜷缩在被子里,怀里抱着那剔了炭火的袖炉,笑得见眉不见眼。
方德子无奈道:“时候不早了,殿下快就寝吧。”
赵念安笑得合不拢嘴:“你说他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肖想我做他赤子,真是无法无天,我才不他,真是可笑,叫他做梦去吧。”
方德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望着床帘道:“殿下,睡吧......”
“你明日多备些炭火出门,再去太医院取些伤药来,我叫沈容拆了裹帘让我瞧瞧,若是实在严重,再请太医给他治伤。”
方德子叹道:“奴才记下了,殿下睡吧......”
“真是胆大妄为,想得美呢。”赵念安在被子里打了个滚,抱着沈容的袖炉缓缓睡了过去。
第38章
翌日,沈容刚换好官服准备上朝,却在院子门口被陈夫人堵了个正着,最近几月沈相被禁足在家,大抵是心情不太好,加之康姨娘骄矜,被冷落了自然不痛快,后院里闹了好几场。沈容为此早出晚归,刻意避开了些。
今日陈夫人来堵,沈容下意识以为是昨日侯府茶宴的事情,他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却听陈夫人含笑道:“昨日林户院遣人送来了年禄,你的八十石与康儿的六十五石一并送来了。”
沈容从善如流道:“如此甚好,儿子如今还未成家,年禄交于府中由母亲一并打,可省了儿子不少心思,只是辛苦母亲打这府邸上下。”
陈夫人见他这般痛快,少许松了口气,沈相月俸三百两,年禄二百八十石,沈容与沈康加起来也不过年禄一百四十五石,只有沈相年禄的一半,只是眼下近况堪忧,便是再少也聊胜于无。
陈夫人笑道:“明日是小年,你晚上一定记得回家用饭,自相爷被禁足以来总是心情欠佳,正好借着年节热闹一番,也让他高兴高兴。”
沈容道:“圣上日前已解了父亲禁足,只是年关将至,允他多休息几日,等过了元宵再入宫面圣。母亲也不必过于忧心,等过了年便一切如常了。”
陈夫人含笑道:“自是自是,你赶紧去上朝,有事日后再说。”
沈容别过陈夫人,匆匆出了门去。
待出了门,兆喜才抱怨道:“沈康一早就出门了,少爷您再晚些就得迟了,为了区区八十石粮食来堵您,也是奇怪。”
沈容淡淡道:“八十石粮食需堆小半间屋子,便是给了我也无用,她哪里是为了这点年禄而来,不过是探探我口风罢了,明日小年才入正题。”
近日朝堂议事多是关于年节时各种仪式庆典,琐碎但和气,典司院虽忙碌,但沈容去了不久,只负责二皇子开府事宜,倒是不与他们一并焚膏继晷。
过了今日若是无事,沈容可连续休息半月,他原本打算去万常宁的别苑小住几日躲躲清净,可思及昨日,便也不想去了,只想赶紧下了朝,再去看看那湖心岛的楼阁。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朝,沈容即刻出宫去,刚坐上马车,帘子又被掀开,夏九州一个窜影钻了进来,兆喜的叫骂声随即嚷嚷而起:“你谁啊你!”
沈容无奈道:“兆喜,不得无礼,夏大人乃我同僚,正三品参谋院侍郎。”
兆喜赔着笑,讪讪道:“小人无礼,大人莫怪。”
夏九州摆摆手,笑吟吟道:“不怪不怪,驾你的车去。”
沈容道:“夏大人要去何处,下官送你一程。”
夏九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苦恼道:“那就去二殿下府上瞧瞧,看看你这府邸修得如何,也让我这个穷酸书生开开眼。”
沈容知道此人善纠缠,实在无法,只好点头答应。
待马车动起来,夏九州才说道:“今年中秋宴没办,年节里几场圣上都要大办,典司院忙得可谓兵荒马乱,沈大人倒是清闲,看来他们也未将你当成自己人,这典司院不待也罢。”
沈容闻言淡淡道:“夏大人不必阴阳怪气挑拨离间,典司院上下素来忙碌,也不是只这一遭,戴震科一案参谋院与林户院元气大伤,典司院可是安安定定,人手齐全得很。”
夏九州故作惊讶道:“沈大人竟如此看我?”
沈容不与他兜圈子,直说道:“你来不就是为了此事吗?戴震科在牢里呆了大半年,圣上迟迟不肯发落,必是认定他背后还有人物,刑部查不出来,圣上不可能就此作罢,你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且家世清白,不似其他官员之间沾亲带故,圣上信得过你,定是叫你暗中查探。”
夏九州啧啧摇头道:“沈大人着实是好手段,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沈容端着袖子琢磨半晌,沉吟道:“戴震科在狱中大肆辱骂前朝之事,不免让人想起当年圣上与端王争储闹得满城腥风血雨,圣上此刻心中必定怀疑端王,端王如今就在皇城,年关之后就要启程回封地,届时圣上不仅是放虎归山,还需大肆嘉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若是端王所为,他弃车保帅这一步过于铤而走险,不仅令自己身处险境,还赔了在朝中扶植起来的大部分势力,如此孤注一掷实在是叫人心存疑窦。”
夏九州勾着笑,摩挲着下巴静静听他说。
沈容看了看夏九州戏谑的笑脸,沉声道:“下官更倾向于不是端王所为,但据下官所知,端王性格素来杀伐果决雷厉风行,如此行事也确实像他风格,圣上自然不敢轻放他。”
夏九州忍不住拍了拍手:“实在是叫本官刮目相看,沈大人留在典司院当真是可惜了,不如早早来了参谋院,与我一道共事,总好过在典司院搬搬抬抬,弄些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沈容无奈笑道:“夏大人玩笑话,相部四院,参谋院与林户院是上二院,典司院与尚书院是下二院,看似并驾齐驱,实则云泥之别,朝中官员无数,随便拉一个出来就是四品官,可要跨过这一层,高拜三品却是难如登天,夏大人莫要打趣下官。”
夏九州不置可否笑了笑,他端正坐姿缓缓说道:“沈大人若是能破此案,莫说参谋院三品侍郎,便是刑部兵部也不在话下。”
沈容笑而不答,却道:“前头就快到了,让下官带夏大人四处看看,也请夏大人不吝给些意见。”
夏九州哼笑道:“过分抬举我可就是嘲笑我了!欺负我老实人没见过世面。”
沈容无可奈何,待兆喜停了车,连忙请他下去。
管事的知道沈容要来,一早候在门口,待他下了马车,迎上来道:“沈大人来了,近日匠人们休息,只叫了仆役们清扫,兴许有些杂乱。”
沈容淡淡道:“不要紧,只是后院湖心岛那里,你记得多派几名船夫轮守,昨夜二皇子来视察,竟是没人伺候,叫他贴身仆从划了船过去。”
管事恐慌道:“是小人失职,沈大人恕罪,许是船夫见夜深躲懒去了,小人今日就去安排,多派几人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