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23)
百姓交头接耳,人头攒动,无意识跟着赵念安走了几步。
赵念安回头对他们说道:“万小将军在此,尔等若有委屈尽可对他言说,事无大小,我等一定还各位朗朗乾坤。”
赵念安转身之际,身后百姓齐齐跪地,扬声高喊道:“谢殿下!”
第18章
赵念安沐浴之后却不上床睡觉,他抱着膝盖坐在靠窗的椅子里,无声望着沿街行人。
沈容沏了杯茶给他,问道:“熬了一夜,怎么不睡会儿?”
赵念安抿着嘴笑了一下,说道:“我如今终于知道父皇为何终日忙于政事,却甘之如饴,原来百姓的喜怒哀乐会紧紧牵动他的心绪,只有百姓安居乐业,父皇方能称心如意。”
沈容道:“你今日摆了好大的架子,若非我知你甚深,险些也被吓坏了。”
赵念安立刻着急起来,他转身看着沈容道:“我不过是装的,是你说的嘛,要医好百姓的心病,我得好好为他们出一口恶气。”
沈容含笑道:“我知道。”
赵念安略略松了口气,见沈容未更衣,疑惑道:“你怎么还不去沐浴更衣,你也熬了一夜,该好好歇歇了。”
沈容沉默半晌道:“殿下,如今下官该归原位了。”
赵念安回过神来,落寞道:“你说的没错,你并非我的赤子,确实不应该再与我同寝,你的名声要紧嘛。”
沈容道:“下官先行一步。”
“嗯......等等,还有一事我要问你。”赵念安板着脸道,“你何时会的武功?”
沈容故作怔愣道:“我舅舅乃是北远侯,人称神远大将军,武功造诣出神入化,我与他同住十年,我会些拳脚难道不是情之中?”
赵念安冷哼道:“反正都在你那里。”
“那下官先回去了。”
“还有上房吗?”赵念安拉住他,支支吾吾道,“天都亮了,你若是不介意,再与我挤一挤便是。”
沈容道:“我表兄那里还有些事务需要我去帮衬,你睡吧,睡醒我就回来了。”
赵念安抱怨地看着他,满眼尽是不满。
沈容将他从椅子上横抱起来,小心放到床上,笑吟吟道:“乖乖睡,睡醒我们去吃油焖大虾。”
“那你快点回来,我不喜欢睡懒觉的。”
沈容忍着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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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容步入酒楼,夏九州朝他招了招手:“沈大人这边。”
沈容缓缓走近他,作揖道:“下官沈容,见过夏大人。”
夏九州盈盈笑道:“何必做这迂腐样子,坐下吃酒。”
“没想到夏大人这么快放出来了。”
夏九州笑了一声道:“我本就是无辜的,万小将军查清楚自然将我放了。”
沈容点头,温温笑道:“如今想来,夏大人本就是圣上派去的人,只是没想到会与刘青一道折腾些幺蛾子。”
夏九州眼珠子一转,笑道:“谁是刘青?”
沈容道:“字迹可以模仿,但是习惯很难改变,比如有的人喜欢说喝酒,有的人却喜欢讲吃酒,那些奏折是刘青模仿陆道远的字迹,又偷盖了他的官印,不通过衙役,待你来高山县时亲手交付给你。”
夏九州摆摆手道:“我毕竟是个清官,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救高山县百姓,我如何能不答应,于是我便想到这个委婉的法子敷衍他,只是仿冒奏折是死罪,沈大人不会如此不怜香惜玉吧?”
“饶刘青一命,也等于是救陆道远一命,他受王富海父子掣肘,这一年里确实也办了不少错事。”
夏九州道:“沈大人是何意?”
沈容端起酒抿了一口,笑道:“下官不过七品书吏,脑袋空空,什么意思都没有。”
夏九州笑:“沈大人未免太过自谦,七品书吏却将本朝最受宠的皇子拿捏在手,又能从几封请安折子里发现端倪,牵扯出一宗陈年大案,你叫本官如何敢轻视你?”
沈容微叹道:“只可惜我揣摩错了圣意,原以为他派我来高山县查案,后来我才明白,圣上早已将一切调查清楚,他要派的本就是二殿下赵念安,殿下脾性率真却骄横,遇到不平之事定然是闹得天翻地覆,他要借二殿下的手替百姓狠狠出一口气,别人都不行,只能是他,因为只有如此,百姓想起今日,才会想起他的父皇是当今圣上,殿下亲临便等同于圣上亲临,是圣上为他们扫除孽障,还他们迟来的公道,只有如此才能平民怨。”
夏九州举起酒杯,盈盈笑道:“我越来越期待与你在皇城同朝为官,沈容,我们后会有期。”
沈容举起酒杯与他碰杯,温声道:“后会有期。”
*** ***
赵念安一觉从天亮睡到了天黑,睡醒去酒楼吃了油焖大虾,县里面鸡飞狗跳,到处都是官兵与报官的百姓,百姓惶惶不安,却也没起什么乱子,大概是心里多少有点知道,圣上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王富海买了东西两街,租金极贵,店铺掌柜又大多欠了他银子,跑不出这高山县,便只好抬高物价,以至于百姓生活异常艰苦,王富海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处不完,万常宁悄悄放了话出去,称圣上要抄王富海的家,商铺店金暂且不收,如此一来好歹将高山县离谱的物价压了一点下去。
翌日清晨,赵念安在官兵护送下回行宫,百姓知道他要走,自发来送他,赵念安撩开侧窗帘子看出去,长街之上万人空巷,所有百姓都来送他,直到离开高山县地界,赵念安方不舍地垂下帘子。
他怀里抱着两份茶叶,一份是之前婶娘送他的茶叶碎,还有一份是今日茶园伙计送来的陈年普洱,那是他们东家藏了许久的茶,轻易也不舍得拿出来喝,东家人走了,这茶便一直放着,如今送给赵念安,希望他不要嫌弃。
他哪里会嫌弃,无论是茶叶碎还是这陈年普洱,百姓都将最好的给了他。
回行路上有官兵护送,沈容也不敢太过造次,又变回了从前那般若即若离的模样,赵念安看得来气,也不他,两人憋着谁也不亲近谁。
回到行宫之后,沈容立刻去面圣,赵念安自是被万贵妃逮了去。
沈容跪在地上羞见龙颜,圣上托着下巴看着他笑:“你之前牙尖嘴利,怎么今日不吭声了?”
沈容道:“是微臣自以为是,微臣知错认罚。”
“你确实揣摩错了朕的意思,不过你愿意主动替朕分忧,朕甚是欣慰,这件事情你办得漂亮,你若是悄悄去,悄悄回,朕才是真的要罚你。”圣上哈哈一笑道,“你起来吧。朕不止不罚你,朕还要赏你。沈相称你体弱,朕才给你个书吏闲官当当,如今看来你身体无恙,也该替朕多分忧,你文章写得好,字也漂亮,朕想着......”
他话说了一半,见贴身侍从步入书房,眼神犹疑着似乎有话要说。
圣上板了板脸问:“什么事?”
侍从谄媚笑道:“二殿下来了,正急吼吼要见陛下。”
“就他整日没大没小,没看见朕在议事吗?叫他进来吧。”
圣上又急急对沈容说道:“跪下,快跪下。”
沈容刚站起来又即刻跪下,一脸恳切地看着地面。
赵念安换了衣服才过来,如同那日一般,他幽幽看了沈容一眼,径直走到圣上旁侧。
圣上板着脸不他,兀自拿着毛笔提字。
赵念安见他一副恼怒的样子,转身去里间沏了一盏茶。
他将茶摆在圣上手边,讨好地说道:“父皇喝茶,儿臣亲自泡的。”
圣上睨他一眼,缓缓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随即他蹙起眉,啐了几口恼怒道:“什么茶如此难喝?”
赵念安蹲在地上,攀着龙椅扶手,软绵绵道:“是高山县百姓送给儿臣的茶叶碎子,那婶娘家徒四壁,夫君瘫痪在床,还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女儿,家里无米开饭,儿臣送了她一些米面,她便将家里仅有的茶叶送给儿臣,父皇您再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