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总在易感期(44)
分明已经将季冠灼送走,但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影响仍旧难以消解。
恐怕唯有再也接触不到这种香气,才能慢慢缓解。
他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不由自主地想。
这北狄探子,还真是足够有心机有手段。
他恐怕是算准自己燎原之症发作的时间,才会特地赶在这个时候来扶京之中的吧?
他一定不能被这北狄探子彻底掌控!
第35章 吃味
周悦回到府中,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他便赶往工部,想尽办法调派人手, 赶往南郊。
待到再次回到南郊时,已是当日下午。
他先是带着人手到田地和暗河周围去查勘地表情况,而后还需要绘制水渠图纸。
一来一去,便是整整一日。
待到图纸被绘制好,已接近傍晚。
周悦将图纸交给季冠灼, 总算松了一口气。
图纸他绘制得相当精细,需要如何挖渠, 如何填土, 他都写得清清楚楚。
拿着这东西交差, 他便可以放心回京中了。
就算季冠灼真的看不懂,他带来的人也有工部的人,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季冠灼瞪大眼睛看着图纸,再抬头看向周悦时, 一双眼睛亮得和星子一样,随口便是一通彩虹屁:“周大人!你好厉害!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能绘制这样详细的一份图纸,整个工部也难找出你这样的人才吧?明日挖渠之事,还要仰仗你……”
周悦累得腿都软了, 闻言只想推脱。
“季大人……此图纸已经非常详细……无需我在此, 各位也可以挖掘出合适的沟渠, 就……”不用他过来了吧?
最起码,让他好好休息几日啊。
周悦苦笑。
“我一介书生, 是曾为了绘制水经图上山下河。但开挖水渠一事,我恐怕做不来。”
他如今腿软脚软, 是真的有些怕这季大人了。
说话温温和和的,听不出什么问题。
但每句话里,都像是挖了个坑,等着他往里跳呢。
“周大人,没有你在。我还是担心会出什么问题。”季冠灼低头认真看图纸。
周悦的图纸的确简明易懂,只要认识上面的字,按照图纸开挖就是。
不过,他还是觉得有周悦在,他会放心一些。
万一挖渠时出现什么问题,也好加以调整。
“周大人,不如这样。明日你只需在附近待着,监督他们挖渠的情况。无需你动手挖渠,你看这样如何?”
他也知道周悦这几日来回几趟帮忙处理此事,大概累得不轻。
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没有个内行人在此,他心中实在难安。
季冠灼都说到这个地步,倘若再不答应下来,周悦都要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
他无奈长叹一口气道:“好吧季大人。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同你一起在附近看着。”
挖渠当日,天刚蒙蒙亮,村中人都早早起来,准备去田里挖渠。
季冠灼醒的更早,带着村里人一起出发。
昨晚和周悦商议完后,他又提前让人在需要挖渠的地方用特殊符号加以标记,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不过也能保证在分段施工时不至于出现两个人挖错开的情况。
“今日挖渠,各位还需注意,倘若感觉过于劳累,便及时换班。此事虽然重要,但远不到让各位劳心竭力的地步。”出发前,季冠灼对着要参与挖渠之人说道。
因土地难以种植,凤阳村这些百姓本就难以生活。
再因此累坏身子,可就麻烦了。
说完,他才带着村里人赶往规划好的水渠路线,给他们划分需要开挖的部分。
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季冠灼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有一个小孩一直跟在季冠灼身后,季冠灼也没理他。等到最后一块区域也被划分走,那小孩才张口道:“季大人,此处离南郊仍旧还有一段距离,我可以来帮忙挖渠吗?”
季冠灼这才回头,看向对方。
那孩子应当不过十一二岁左右,头发短短的在头顶炸成鸡窝,一张小脸也脏兮兮的。
许是因为家中穷困的原因,他生得格外瘦弱。
凸出的骨节像是瘦弱小树上的疮疤,令人有些心惊。
“你叫什么名字?”季冠灼对眼前这孩子生出几分兴趣,忍不住问道。
“我叫小熊。”小熊一点也不怯生,大大方方地说道。
他身上还穿着小了许多的旧衣裳,露出一小节肚子和手臂。因为过于瘦弱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干净明澈,死死地盯着季冠灼:“我不要你给的工钱,只要给我一口饭就行。”
“行啊。”季冠灼对小熊的过分聪明伶俐有些无奈,又划分出一小块地方给他,“工钱我会照样给你,只是会少一些。平时饿了想吃东西,尽管来找我便是。”
说着,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不过,我们要约法一章。干活的时候,莫要太过逞强。倘若伤着自己,你的口粮我就扣掉了。”
小熊点点头,没说话,乖乖拿着东西去挖地去了。
季冠灼瞧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找袁留群手下的那些人。
最后一片地方,便是给那些人留的。
周悦从梦中惊醒时,才发现天光大亮,已不知是几时。
他匆匆洗漱好跑出去,原本安排好的渠道已有不少人在挖掘。
只是不见季冠灼的身影。
周悦一路往暗河方向走,刚走没多远,却在一处挖渠点上找到季冠灼的身影。
季冠灼背对着他,似乎在奋力挖土,两旁都是被挖出来的土块,堆积在一起。
一个小孩坐在他身旁不远处,手里捧着一个饼在低头啃食。
那模样,像是许久都未吃过东西的。
周悦一怔,匆匆走过去。
“季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挖掘沟渠?”他实在是很难理解。
这位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谁敢让他在这里做这些活计?
“别人都在干活,我一个人歇着,不太好吧?”季冠灼语气温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然研读的是历史学,但是实习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到考古现场去看过。
实习生总是做苦力多一些,挖土这种事情,他也算熟。
“我就分了这么一小块区域给我和小熊,挖完就好了。周大人你先去前面看一看,瞧瞧有无问题。有的话还劳烦你帮忙解决一下。”
周悦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也是科举入仕,只是名次不佳,一开始是在水利司中当小吏。
后来因绘制的水经图不错,才被师从烨封为工部侍郎。
之后便很少再亲自去绘制水经图。
此次若不是师从烨在早朝上大发脾气,他也不可能会亲自过来。
却没想到,季冠灼居然会亲自下地干活。
“我来帮帮你吧。”他见季冠灼停下手中活计,抬手擦头上汗水,忍不住道。
“不用。”季冠灼浅浅一笑,“周大人您先去看看他们的情况吧,我若是累了,自己会休息的。”
小熊在一旁抬头,眼巴巴地瞧着他二人:“季大人是帮我挖掘,等会儿我吃完,就不让季大人做了。”
周悦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心中却难免对季冠灼生出几分奇异的好感。
他翻身上马,恍惚觉得,当时季冠灼提出那些事情,或许没有给他挖坑的意思。
季冠灼是当真那么觉得的。
凤阳村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一连三日,总算将水渠挖好。
水渠挖成那天,连几日不见踪影的袁留群都闻听消息,赶来此处看水渠收工。
入水口被石板堵住,只要抬起木架,便能让水源源不断地流入引水渠入口。
出水渠则是跟引水渠隔开,流出的水会被引到他们提前挖好的深坑中,而后渗入地下,不会影响到田地。
袁留群瞧着水流源源不断注入农田,心中却不以为然。
季冠灼用的这些方法,和他先前的做法能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