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村的日常生活(102)
顾承武在院外翻身下马,牵着小枣红悄声进去。大黑象征性冲上来摇一次尾巴,立马跑回窝里陪小黄。
小黄生了娃,又被旺财咬的疼,脾气不好。冲大黑龇牙咧嘴咬一下,没实实在在咬上去,转过头继续喂崽子。
顾承武洗干净手,悄无声息坐在江云身边,拿过手里的蒲扇给江云轻轻扇。
天气炎热,夫郎睡的沉,鬓角发丝被汗水浸湿,黏在耳边。顾承武剥开夫郎耳边头发,继续扇风。
大约是突然凉快,江云惬意翻个身,脸朝向顾承武。并没有醒,睡梦中唇角浅浅一笑,不知道梦见什么嘴里嚼一下,手还下意识搭在肚子上。
实在可爱,顾承武趁人睡着,低头在夫郎唇上轻轻一啄。低下头,看见鼓起的肚子微微一动,不大明显。等顾承武看过去时候,崽崽像是害怕父亲威严似的,立马安分了,每次都这样。
张翠兰从小栓子家回来,手里提着空布袋。去的时候小栓子家里正养了三十只兔子,等养大了送去镇上酒楼。那家酒楼的管家和武小子达成合作,有野味就能送过去。
按照现在价格,一只兔子能卖到三十文,虽然不多,也算有了进项。再说了,还有山上打的野鸡。栓子学的快,普通猎物已经不在话下。
临走前,非得塞给张翠兰两只兔子。张翠兰说什么都不同意,提起袋子就跑。武小子隔三差五上山,家里不缺肉吃,何必要占娃娃的便宜。
回来时,路过五亩水田,稻穗沉甸甸垂在枝头,一眼望去黄绿交接。张翠兰上前捏一个,没有一个空壳子,今年天气好,稻花开的足,果然是个丰年。
灶房点上油灯,天色渐渐暗淡,张翠兰往后院摘两颗青瓜,水灵灵的,拍碎凉拌。往锅里打三颗鸡蛋,随便煮些鸡蛋面吃,夏日炎热,一家人都没胃口。
江云迷迷松松睁开眼,抬眼是晴朗无云的夜空,星子在天上汇聚成河,像满天散开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天边偶尔划过一颗更加明亮的。
他被顾承武半抱在怀里,扇风一直没停,睡梦中都是安稳舒适的。刚睡醒,江云意识还没清醒,下意识扒在顾承武身上,蓬松的头发在顾承武脖子上蹭一蹭,黏糊糊道:“想起来,出去走走。”
“那陪你去河边,”顾承武把江云抱起来,和灶房的张翠兰打声招呼,左手提灯,右手牵江云,往小溪边走。
离小溪只有几步路,夜里凉风阵阵,不用拍扇子也凉快。蟋蟀和蝉鸣在四野响起,草丛里一闪一闪,正是萤火虫。
顾承武放下灯笼,替夫郎扑住一只:“你看,喜欢吗?”
江云小心伸出手,笼住萤火虫,小小一只安静趴在手里,屁股后面一点点在发光。他翻开手,把萤火虫放回空中。
微光渐渐遥远,融入天上地下的闪烁里。牵着手继续往前走,河边几个捣衣妇人,趁着凉快端盆子出来洗衣裳。
顾承武擦干净一块石头,扶夫郎坐下,说起镇上的事:“房子和李四看过,有两处好的。其中一处最中意,和医馆就隔半条街,是个四方小院。还有一处稍微远一些,靠近街头,小院连着狭窄的铺子。”
扑捉到关键词,江云眼睛微亮:“什么样的铺子?”
顾承武微顿,立马描述:“带铺子的小院有颗大榕树,枝叶繁茂,树下有井。左侧小门连接铺子,地方不大,只有咱家半个卧房大。你喜欢?”
江云心里丈量,半个卧房大,能站五六个人,那也不算太狭窄。
夜里江云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秦夫人说,我做的糕点好吃,以后是长久的生意。我想……我想试一试在镇上卖?”
说完,他绞着手指,低声糯糯不自信:“我,我是不是,不行?”
微弱的灯光下,透出江云退缩的神情。顾承武立马握住江云的手:“我夫郎会做饭会绣花,能识字能算账,没什么是不行的。许多男子学不会的东西,你都能学会,还怕开不好铺子?”
他的鼓励认真不敷衍,江云被顾承武勇气感染,不自信的想法突然消散,眸子染上笑意,灿烂又灵动,用力点点头:“嗯嗯,那我们就租带铺子的。”
他高高兴兴要顾承武拉着回家,若不是揣了崽崽,已经高兴地跳起来。以至于忘了问顾承武租金的事,等租下来得知三两一月,后悔地饭都多吃半碗。
第80章
天上乌云聚集, 一声雷响,哗啦啦的白雨落下,打在地面一打一个泡, 山林翻涌绿浪,被狂风暴雨打的整齐歪斜,又是一声雷,雨丝被吹到廊下。
张翠兰眯着眼睛穿针线, 把凳子往里拖,避免被雨打湿:“等这场雨下完, 要晴好几个天。趁着日头好,请人来家,把田里稻子都收了。打成粒晒干装仓,衙门收税的一来,剩下都是咱自家吃?”
说的都是乡间农事,家家户户都这样。江云躺在藤椅上, 坐久了便撑着肚子,起来慢慢走, 眼里露出一点笑, “娘,苞谷也正嫩着呢,我们摘几个回来打饼吃。”
一年一次才有的东西, 苞谷老的快, 几天时间不管,就跟石头一样硬邦邦。张翠兰缝衣服停下:“说的也是,今天自家种的,可不得好好吃。也别改天了,我现在就去。”
张翠兰做事风风火火, 又见儿夫郎眼巴巴瞅着,一刻也不舍得让江云等。立马穿上蓑衣,带上斗笠往外跑。
江云想阻止:“娘,雨太大了,等停了再去吧……”话没说完,张翠兰已经走出去。他有些担心,大雨天湿滑,早知晚些说这话了。
张翠兰打招呼让江云坐着,她过了河顺着田埂走去,有不少人也在田里各自摘鲜苞谷,都是图这口。
也不怪她跑的快,天一晴立马就要干农活,一刻闲不下来总有忙不完的事。也只有趁着下雨,才有时间摘几颗回去做饼。
江云接过张翠兰的针线活,很快缝好。见雨里冲回一人,衣裳都被打湿了,江云挺着肚子,慢慢走过去接篮子。
“回来碰见你徐婶了,你说巧不巧,他家也冒雨摘苞谷打饼,说是二狗非要闹着吃,饼里还得撒糖,这皮小子。”
男娃娃就是皮了些,贪吃也正常。江云小鹿眼亮堂,看着饱满带须的绿色外壳苞谷,胃口都来了:“您先去换干净衣裳,我来剥。”
这不是体力活,江云站着就能做完。玉米壳顺着中间划拉剥开,剥到根部,再从根部一折全部折下来。青红渐变的苞谷须掉了一地。
大黑跑进廊下,低头闻一闻是不是好吃的,叼回去给小黄吃。发现不是,冲江云摇摇尾巴,又跑回去。
狗窝和檐廊相连,来来回回都淋不到雨。江云见小黄碗里干净,到灶房掰了半块杂面馒头,昨日煮腊肉的水还剩着,泡了馒头给它吃。狗崽子还没到睁眼的时候,巴掌大一个,窝在小黄身边,呜呜呜地叫着。
张翠兰换身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袖子挽起来,和江云坐着一起剥苞谷,苞谷粒太嫩,剥用力了便会掐烂,汁水飙到脸上来。
江云捏起一颗尝,甜滋滋笑起来:“好吃,跟蜜水一样。”
张翠兰也忍不住吃颗生的:“还真是,都说今年是丰年,这话倒是应验了。今年自家种了粮食,来年鸡鸭都能多养几只。”
午后瓢泼的白雨下过,天空拨云见日。乌云散开,阳光立马穿破云层照下来,蝉鸣声继续响起。院里笼罩雨后泥土的气息,青石板一柱香时间就晒干了。
张翠兰把苞谷端到磨子旁,冲灶房喊一声:“云哥儿,端碗水出来,再拿个盆。”
把嫩苞谷塞进磨眼里,再加少许水,石磨转上十几圈,浓稠清香的汁液顺着石缝淌出来,又顺着凹槽流进盆里。
盆子端到阴凉处静置,张翠兰烧灶,江云往锅里倒油,油热了把玉米粑粑拍进去。他爱吃甜口,往里加上蜂蜜,煎出来可以直接当点心吃。
两面煎的酥脆焦黄,掰开里面黄软鲜甜,不加蜂蜜吃起来也是自然的甜味。江云往后院摘几个青辣子,和玉米饼切成条炒一锅,中午就稀饭吃。
日子过的快,农忙转眼就到,村里都是打谷的声音,家家户户时间紧密有秩序忙碌,晒场铺开,都是黄澄澄的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