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348)
“楼阿爷太宠着他们了吧……”
朱定北正要将信笺抽出来,不想却被楼尚书轻轻拉住手腕,听他说道:“你呀,比我这个当阿爷的都知道他们的喜好,交给你,我再放心不过了。”
朱定北愣了下,放弃抽出信笺的同时,楼尚书拍了拍他的手背,就放开了。
楼尚书又同他话了许多家常,老管家上来请示镇北侯爷是否留膳,见朱定北答应,便兴冲冲地亲自去厨房吩咐人多做几道镇北侯爷喜欢吃的菜肴出来。
当日,朱定北回府马车上又将信封拿出,这要看个究竟不知想起什么又放开了,等到了镇北侯府的小院书房时,他才将信笺抽出。
一看信笺上的内容,朱定北瞳孔一缩,蓦地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端了热茶上来的水生见了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才惊地唤回他的心神,“侯爷,您怎么了?”
朱定北将信笺重新塞回信封中,对他摇了摇头,嘴唇却还是紧紧抿着让水生知道主子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事,此时正忍着滔天的怒火又或者说乱了分寸。过了一会儿,朱定北才张口道:“去请长信侯爷过府。”
宁衡今日被皇帝宣召入宫,为的是今年粮食不丰的事情。
他到的时候,户部尚书李韬还未走,正硬着头皮道:“……粮草供应实在过大,今年又不是丰年,若是明年各地风调雨顺便罢,若是有个不妥,恐怕无力赈灾。”
宁衡正要行礼,贞元皇帝打断他道:“长信侯免礼吧。”他眉间有倦怠之色,转头让东升太监把户部呈报上来的奏折拿给宁衡看。宁衡从东升太监手中接过,细细看来,与他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今年江南和中原各地遇旱灾,粮食不丰,户部果然叫苦,口称鲜卑新军要供精粮实在损耗过度,请求减免一些,将留存来赈灾用的那一部分粮草省出来。
见他看完,皇帝问道:“长信侯爷以为如何?”
“启禀陛下,鲜卑新军乃天子之师,大靖之精锐,自然要得优待。不过户部所言百官粮饷精粮不足一事也是问题。”
宁衡条理清楚地分析了下户部的顾虑,最后言说宁府愿调度各地粮仓,朝廷可以去岁的陈粮折价同宁家的粮仓换置新米精粮,如此虽让百姓吃了点小亏,不过买卖新米精粮的一向都是富贵人家,看得清时局事态,只会因此警醒着,来年若真有灾患也算是提前给他们打好招呼,准备好赈灾用的孝敬银钱了。
如此皆大欢喜,户部和百官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皇帝不在乎,宁衡更不在意。
他出宫之时便被宁叔告知镇北侯府有请,直接打道去了朱家。朱定北没有二话,将那封信笺递给宁衡,宁衡看过后眉头倏而拧住。
这是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朝中几位大臣的名字,若非局中人根本看不明白这份名单代表着什么。
这上面大部分人也早在朱定北和宁衡的嫌疑名目上,比如兵部早已经被宁衡换下的司丞赵智静。也有一些是朱定北和宁衡查过但没有辟除了嫌疑的,比如这一位,何先义,户部左侍郎。
但真正让他们震惊的,只有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楼宁。
工部尚书,楼敬知。
第274章 补充真相
楼宁,字敬知。
工部一品尚书,是为两朝元老,家学相传,世代忠贞。
朱定北和宁衡深夜前往的楼尚书府邸时,仍然未从这个名字上回过神来。楼府很是清净,巡防的府兵并不密集,仆人也早早歇下,只有老管家还侍立在书房门外,书房内烛影灼灼,好似恭候着什么人一般。
老管家见了二人也不意外,恭敬地将他们请入了书房之中。
楼尚书正在研墨,见了他们,便笑起来:“来了。”
朱定北看着他与往常一般无二的面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他抿着唇不知如何张口,宁衡拉他坐下,率先问道:“楼尚书当知我二人此行之意,还请您直言。”
楼尚书轻叹了一声,道:“原本,我以为此生都不会对任何人谈起此事——”
“楼阿爷。”朱定北淡淡地打断了他,“我只想知道,当初弓箭射程之工艺泄密,是否出自你手?”
“是。”楼尚书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容,仿佛他吐露的只是一个家常的玩笑话。
朱定北心中狠狠揪了一下,他凝眸道:“那匈奴近年来改进的兵器战甲,是否也出自你手?”
“不错。”楼尚书脸上的笑终于无法维持,淡淡散去,露出一张萧索的面容来,他叹了一声,轻声道:“长生猜得没错,是我做的。”
“为什么?”
朱定北眼睛一红,实在难以接受,更不敢相信。
眼前的人,不仅是他挚友的祖父,关爱他的长辈,更是大靖的工部尚书朝廷栋梁,他怀疑过任何人,六部之中更是没有一人逃过他的调查,唯独除了他。这是他接触了近十年的长辈,他的尽忠职守,他的宽厚仁慈,他的霁月清风,他的光明磊落,以及他的纵容慈爱,自己全部看在眼里。
他敬佩着楼尚书,在陈阁老之外他最看好的朝中长辈便是他了。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
楼尚书柔和而哀伤地看着两个晚辈,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道:“这世间事大都身不由己……罢了,寻再多的借口也无济于事。我今日引你们过来,便是要同你们说起此事,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你们已经查到何种程度了?”
见他们二人未回答,楼敬知知道他们已经对自己生出戒心难以坦诚,便顾自道:“陛下已经通过马源要查他的下家,假以时日,应当会找到那个人吧。不知,你们二人所知,比之陛下如何?”
宁衡答道:“只多不少。”
楼敬知怔了一下,才强笑道:“原来如此……哈哈,这些年来,他们原来找错了敌首。”
他深深看了一眼年纪轻轻的两个晚辈,叹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想必宁衡,你多少也已知道对方和贵府的渊源了吧?”
见宁衡点头,他娓娓道来:“那是近四百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楼家祖上不过坊间一个微末的工匠,后来先祖突发奇想造出火药炮台,从此平步青云入主工部,世代都为工部效力,虽然只出过三任工部尚书,但天下工匠谁不知楼家?可世人却不知,那火药及炮台,不过是先人从贵人手中得到的机遇罢了。”
他说到这里,朱定北和宁衡已经明白楼家和宁氏叛党的渊源从何而来。
“那些火药炮台,皆是那人从昭太后的遗物中找出的,还有许多种……或许昭太后怜悯天下苍生,因此将此等杀器封存,又想给后辈留一线生机,因此不忍将图纸毁去。我楼家得此幸,将此等天工之物复原上呈,此后,大靖果然风光了数十年,威慑四邻。直到匈奴叛出鲜卑部落自成一脉,且偷得炮台火药的图纸秘方……”
这个偷字,到底如何,已经不用再说明了。
楼敬知苦笑道:“我楼家从此世代皆为那人的家臣奴仆,供他驱使。只不过,工器一事到底与朝局纠纷相隔甚远,除了在战事和农桑上有所影响,可做之事不多,所以到了我祖父那一代,几乎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直到,栖凤事变后,我儿侥幸从栖凤山捡回性命,那时,他们才再次现身。我儿弥留之际,请求我不要将这些罪孽留给他的儿子,我便未像祖祖辈辈那样,自小教导安康安宁如何背负使命,只求他们一生平安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