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预备天子(262)
“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朱标道,“听了是想学得更坏吗?”
蓝玉赶紧摆了摆手,连声道不敢,觉得圣宠如同鸟儿一样从自己身上飞离,径直上天,去到了一个看不见够不着的地方,不由万分悲痛。
对惩罚的害怕,对姐姐姐夫知道事情后的恐惧,加上对将要眼睁睁看着别人立功的嫉妒,三种滋味同时在他心里炸开,让之前还嚣张威风的身影立刻萎靡下去。
这时朱樉再看见他,估计不一定能凭着背影认出蓝玉了。
“大哥。”朱静宁在侍卫的看护下过来了,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蓝玉,见到他讨好的笑容,下意识的有点嫌弃,扭身仰起头对朱标甜甜笑了笑,举起手里乖巧的灰色兔子道,“我可以养这一只吗?”
朱标将兔子接过来:“这是在哪里买的?”
“在那里。”
朱标越过她的头顶看去,只见那老板卖的不仅有兔子,还有鸡鸭鹅猪等等,生意甚好,摊位前挤着一堆人挑挑拣拣,朱静镜也在其中,捧着一只小鸡崽,瞪大眼睛和它互相看着,显然也是动心了。
之前她自己提到的杂耍反而没有吸引力,只有朱樉他们那几个小萝卜头挤在一起看着胸口碎石。
“喜欢就买吧。”朱标道,“这兔子是母的,将来可以配种。”
朱静宁眼前一亮,接过它开心道:“我去叫魏公,魏管家付钱!”
“等等。”朱标道,“告诉静镜,她要是也想要什么,照样找魏忠德掏钱。”
“我知道了!”朱静宁撒开腿跑了过去。
黄绒绒的鸡崽挤在笼子里,互相堆叠,叽叽的声音不绝于耳,有的窝着,有的使劲叫,还有的在睡觉,几个特别活跃的,张开了翅膀,伸长脖子往外跳,跳到一半,挂在上面翻了个跟头,掉下去躺在兄弟姐妹的头上。
五六只乱毛的杂色小羊被拴在木桩上,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人群,咩咩咩的不停喊,嘴里仍嚼着草料,几个小孩儿揪着它们的胡子玩,也没有反应,只有在大鹅扇翅膀时,才会象征性地躲上一躲。
旁边的猪数量不多,卖得倒很快,一阵的功夫,只剩下几头趴在地上撅着屁股。
朱静镜放下鸡,又对它们有了兴趣,心里已经开始想紫禁城中哪处可以修猪圈,哪处又可以放羊,手被朱静宁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是我选的兔子。”朱静宁向她展示怀里的宠物,“大哥说可以养。”
朱静镜伸手摸了一下,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低声道:“挺好看的。”
“大哥说你有喜欢的也可以买。”
“真的?”朱静镜那点哥哥被抢走的醋意瞬间灰飞烟灭,惊喜道,“我想养猪。”
朱静宁缓缓歪了歪头,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你看。”朱静镜侧开身体,把猪屁股露出来,“多有趣啊,花园里割下来的杂草也有用了,可以喂给它吃。”
朱静宁有点被说服了,但仍觉得不妥,回头去看朱标,想得到他的认可,朱标正和蓝玉说着话,没有将目光分到这里,于是她又转回来。
“爹也会喜欢的!”朱静镜继续道,“你还记得爹说的话吗,他说自己小时候过年也吃不上肉,我们把这头猪养大了,过年就可以吃,爹一定会开心的。”
朱静宁被完全说服了,在她心里,朱元璋去喂猪没有半分违和。她去叫来魏忠德,然后用短手指着一头哼唧的猪道:“大姐说,要买这个,大哥也同意了。”
“这。”魏忠德傻眼了,“二小姐,公子真的这么说了吗?”
“大哥说,静镜有喜欢的,就可以让魏管家来掏钱。”
魏忠德的额头开始出汗:“二小姐,那么这头豚计划养在哪里?”
“养在家里!”朱静镜叉着腰道,“花园里。”
御花园里养猪吗?
魏忠德抖着手掏出荷包拿钱,他不可能抗旨不遵,可在紫禁城里养猪未免太骇人听闻,不过转念一想,圣上自己都有块儿菜地,太子公主们弄个猪圈好像并不是不能接受。
不管怎么样,猪是决定要买了。
朱静镜挑好一头猪,正要让摊主把它带出来,耳边突听一人道:“这一头是种豚,单买应该买母的,便宜一些,日后还能下崽。”
“卢大人。”魏忠德先是一惊,然后尴尬起来。
卢近爱提着一只母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边,他身上还穿着六品官服,官帽虽拿了下来端在手里,依旧十分显眼,但周围的人竟好像习惯了一般,偶尔看一眼,眼神里更多是一种亲切,并不回避他。
如今他的官职是城南巡城御史,干了几个月,已经与百姓相熟了。
“魏……魏管家。”卢近爱疑惑道,“你怎么会在此处买豚?”
“我,这就说来话长了。”魏忠德道,“公子带了弟弟妹妹出来玩耍,您看,这是大小姐和二小姐。”
卢近爱还以为这是魏忠德的亲戚,或是他的义女等人物,现在明白是公主,赶紧见礼,口中道:“在下卢近爱。”
“你很懂猪吗?”朱静镜问道。
卢近爱一愣,当今圣上没有下圣旨明确避讳朱字发音,但民间已有风气自发避讳,官场上的人更是自觉,没想到公主们天真烂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问出这种话来,当真不好回答。
是懂朱还是懂猪?
“算了,你认识魏管家,应该是个好人,我就听你的吧。”朱静镜不是非要得到答案,很快不再追问,拉着朱静宁找朱棣炫耀兔子去了。
魏忠德挥手喊来几个人抬猪,对着卢近爱笑道:“卢大人这是买菜回家?”
“这是我买来下蛋的。”卢近爱道,“关于此事,我想过向公子提议。”
“什么?”魏忠德大惊,“这只鸡难道有……”
“不,这只鸡是普通的鸡。”卢近爱摇头,“我是想和公子谈谈钱的问题,我大明的俸禄实在有些低。”
“……”魏忠德拉着卢近爱走出喧闹人群,好言劝道,“卢大人,圣上离京之前,刚因为有人提薪俸的事发了好大的脾气,砍下来的头,血还没干呢,您怎么打这个主意,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有不懂的地方就要问,这是常理。”卢近爱道,“如果圣上和殿下可以说服我,那当然很好。但连我也活不下去,还有几个官员的钱够用?如果做官要家里贴补,有几个能不贪?”
“不过缓些日子也好。”他又道,“近来御史台太忙,恐怕讨论不出章程。”
魏忠德觉得,即使御史们不忙,也不会和卢近爱讨论这要命的问题。
但他不说。
他是好太监,好太监不干涉政事。
卢近爱停顿了一会儿,问道:“公子在何处?我应当去拜见。”
魏忠德还没说话,他就看见了人高马大的蓝玉,进而看见了朱标,朝魏忠德拱拱手,大步向那边走去。
“哎——”魏忠德挽留不及。
“五个月不要滋事,专心在家读书练字,让我看到你的悔改,明年初春攻打四川,我就奏请陛下,允你做副将。”
“好,好!我一定听话。”
求了半天,蓝玉脸都不要了,好听话说尽,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词来时,才终于“说动”了太子,让他接受道歉,扭转印象。
“殿下。”
朱标和蓝玉此时已经挪步到了僻静的地方,故而卢近爱用着应有的称呼,但为了不引起注意,仍然不敢行跪礼。
他恰好在对话停止时出现,吓了蓝玉一跳。
“你是谁?”蓝玉厉声道。
“这就是卢近爱。”朱标拨开挡在前面的蓝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殿下,臣是为了买一只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