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已成魔(54)
“我们原本只有两百骑,阚少将走的时候又点了五十骑。”下面一个总旗道,“连夜赶路,没有马匹替换,如今已是人困马乏。不是鞑靼人对手。应拿步将军令牌去灵州调兵过来。”
“朱全昌,平日不是自称军营第一勇士吗?这会儿这般怂?!”队伍里有其他总旗骂他。
“不是咱怂。那边儿是敏罕那颜,带了一个千户骑兵营,我们这些人去也就是个送死的命。咱们的目的是去玉泉营,不是在这里跟鞑靼人纠斗。”被叫做朱全昌的总旗有些不高兴嚷嚷,“说我老朱怂包的,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陶少将,你看怎么办?”
陶少川瞥了他一眼,道:“如今咱们都听郡王号令,郡王要咱们杀就杀,要走就走。你问我干什么?”
朱全昌在陶少川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哑了一会儿,问:“郡王爷如何看?”
“灵州调不来人。”赵渊说,“我们都是生面孔,就算拿着步将军牙牌,昏暗下怎么看得清。如今的鞑靼人就在河对岸,他们不会冒险开城门。”
“那、那吴忠县城里的人就不管了?”人群里有人嚷嚷。
“不。”赵渊说,“我们救。”
“可他们有一千骑兵。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没有那么多骑兵。”赵渊打断了朱全昌的话,“入城了巷战,骑兵是发挥不出来优势的,剩下的全是步兵。马上我们大端军人是没有鞑靼人的优势,可是在咱们大端县城里,他们不熟悉的多得多。未必没有翻身的可能。”
“如今吴忠屠城,不走吴忠便到不了玉泉营,到不了玉泉营便无法将步将军军令送抵萧绛处!灵州城破,韦州城危,则大端山河拱手相让。我们不能做这样的罪人。必须要入吴忠!”他扬声道。
“我不强求,谁人怕死,可退避归家。谁人愿往,与我同去!”
“福王亲兵没有怕死的!”朱全昌第一个嚷道,“殿下要去,我们随您去!”
“胡说什么呢,我们现在郡王亲兵!”之前骂朱全昌的那个总旗说,“同去!随殿下去!”
众人中陆续有人答复:“对!我们不怕死!与您同去!”
“同去!”
“杀蛮子!救吴忠!”
赵渊热泪盈眶,回头去看谢太初。
“殿下要救他们。”谢太初平静道。
“能救一人、救一人。能救数人、救数人。”赵渊道,“我没有真人那般可窥天道的修为,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力挽狂澜……只是做不到袖手旁观,力所能及而已。”
谢太初看着他,从他怀中将那柄魔剑取出,别在自己腰间。
“真人若不愿涉险,便袖手旁观吧。这本与您也无关。”赵渊说,“我自与少川等人去。”
“不……殿下误会了。”谢太初将他抱下马,“殿下尊贵,便在这里远观战局吧。”
他拽了拽大黑马的缰绳,缓缓拔出了道魔双剑。
“我与诸位将士同入吴忠。为殿下荡平敌寇,扫清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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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敏罕那颜:蒙古军千户,官职。
第42章 吴忠血战(二合一)
萧绛自得到前线紧急军情,便已召唤玉泉营常驻共计三千人马分两拨而动。
两千余人加强玉泉营本身防御。又有五百骑兵,准备驰援吴忠。
整装待发出城之际,玉泉营留守千总【注1】石贯担忧道:“将军,刚又有直拔急报,说吴忠城破了,鞑靼人入城,吴忠城守城将领蒙祥引属下正在与鞑靼人巷战。怕是损失惨重,坚持不了多久,一旦蛮子烧城便全都晚了。我们真要驰援吗……还来得及吗?”
“你是何意?”萧绛问他。
“玉泉营背靠贺兰山青峡口,又是咱们宁夏官军粮仓所在重地,若分兵驰援吴忠,待日后是不是会被巡抚治个护仓不力的罪名啊。”
“你糊涂。”萧绛叹道,“蛮子的目标是洛浦河上游的韦州,要取韦州定要先夺灵州。若吴忠被蛮子拿下,则灵州必破,而中卫被牵制,宁夏境内再无可援救玉泉营的援兵了。固守城池,咱们这夯土墙也不过两丈高,待灵州城破,偌大一个粮仓,无异是肥肉到嘴,蛮子会不吃吗?”
石贯一怔:“属下不曾想过……”
“不止如此,玉泉营破,青峡口定守不住,贺兰山的豁口被打开,吉墨漠南的骑兵便可入关与也兴诸部汇合。韦州、乃至整个陕西行都司【注2】皆会陷于危难之中。吴忠在,我等还有一丝生机。吴忠破,我等皆死。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会不懂。若真成此等局面,你、我、玉泉营的其他兄弟们,都自刎谢罪吧。哪里轮得到巡抚治罪?”
石贯这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是我胆怯了。”
“你好好守着粮仓,到最后一人战死也不能后退。若真到最后一刻,一把火烧了,也绝不可以让一颗粮食落到蛮子手里。”
萧绛看看天色,一拽缰绳,扬声道:“蛮子入吴忠了!杀我百姓,夺我妻子,烧我家园!兄弟们,随我去杀敌!”
他身形修长,样貌俊美,在漠南杀敌无数,又怀拳拳救国之心,在宁夏威望甚重。此时振臂高呼,在夕阳中鱼鳞银甲折射出金红色的夺目光芒。
只让人热血沸腾,勇往直前。
五百敢死将士中爆发出响亮的怒吼。
*
谢太初带二百人马冲入城池后,便安排各总旗小旗,迅速向外城周遭分散,将外城蛮子队伍拔除,又在瓮城大门聚集。
“死伤大约七八百。”朱全昌已经点了尸体,急道,“吴忠诚内的守兵总计也就一千。如今内城已破,还在巷战也只是负隅顽抗,指望能送一部分百姓逃难。估计也抵抗不了多久了。咱们还进去吗?”
“进。”谢太初道,“换短兵器,入城后主要寻民宅聚集之处,留心鞑靼人纵火烧成。火起了吴忠城就真的没了。”
“明白。”
说完此话,谢太初已带着人一马当先冲入了内城。
内城此时已犹如人间地狱,已有些地方起了浓烟,在将暗的天光中与乌云链接。
惨叫声从四处传来。
血腥气中带着死亡的绝望在城内飘散。
根本不用寻找蛮子,大街上便有四处寻人劈砍的蛮子零散部队,谢太初自大黑马上跃下,道魔剑交错,已将十几人绞杀。
血雾喷溅在地上,与大端子民的混在一处,竟没有办法区分。
朱全昌等人从城门外匆匆跟上来,已换了大刀在手,见到这里,也不由得敬佩。
“等分五六路,在县衙门口结集。”谢太初道,“诸位万事小心。”
朱全昌等人分散入了巷道,果然在巷道内陆续找到了些柴火堆,一一铲除中杀了不少蛮子。
蛮子力大,便是下了马也并不好对付。
需几人前后攻击,方才能够砍倒对方。越往里去,蛮子数量便越多了起来,朱全昌等人依靠熟悉北方城镇构造的优势,在院落间来回穿梭,取巧杀人。
时而设下圈套,时而挖墙而过。
时而靠着火铳远距离射击。
又做了土炸药一次性扔出墙去,将蛮子炸的重伤。
这一路行的艰难。
蛮子数量无穷无尽,即便是这般,要杀一人亦需要几人合力方可为之。他一个总旗下只有五十人,一直有人在死,鲜血糊了眼睛,大刀砍卷了豁口,虎口握刀出早就炸裂。
漫长的战争让人疲惫不堪。
无穷无尽的外族人更让人绝望。
巷子里死去的人太多了,多是手无寸铁之人。
没人问为何不退,没人问这么多蛮子如何取胜。然而若不进攻便是死亡,屠城之后,还有谁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