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难为(73)
相国寺的厢房位于后山左侧,那里单独开辟出来的院子,全是用来供这些上山拜佛之人所用,院子右侧有一处形若河水的莲花水池,水池一直连接而出,直至隔壁的栖息院。满园的莲花盛开灿烂,空气清甜景色也美,可是……却在谢君南抱着灼华进来的那一瞬间,这一池原本盛开灿烂的莲花,居然都是瞬间枯败几乎凋零。
如此景象,惊的众人浑身汗毛直立,连那带路的小和尚也是瞬间脸色全变,都无法反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君南却顾不得这些,他急忙催促一声,这才让那小和尚回神,领着他匆匆入了房去。
“你……你们且先在这里等着,容我去将普光禅师请来!”匆匆丢下这话,小和尚仿佛见鬼似的转身就跑,只留下谢家众人一个个惊愕原地,直将心口给狠狠提了起来。
而谢君南,他似不知这些,放下灼华之后,他只觉得胸口一片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灼伤了一般,可谢君南却全顾不得,只低头盯着灼华去看。
灼华人昏迷着,脸色棕红一片……
第72章 禅师
相国寺里灼华突然的异常, 惊得谢老夫人与老太君等人都担忧不已,一个个围拢在灼华的床前,看着原本好好的人, 突然就脸色异常, 浑身冒汗的样子, 顿时都担忧不已,不止他们,连那方才为谢君南带路的小和尚,此刻也是脸色大变, 一路狂奔而去,直直朝着普光禅师的院子而去, 因为跑得太急, 小和尚几次险些摔倒,好不容易来到了普光禅师的院子,刚要进去,结果却被普光禅师门外的小道士给揽住了。
“你作甚如此慌忙?擅长方才不是有命, 要与我家师傅探讨佛道两法,近来不许打扰的吗?”。
小和尚脸色还没恢复正常,此刻又有些气喘呼呼:“小僧有事要求见师叔祖,方……方才寮房那边满池的荷花突然枯败, 必是有异,所以小僧才来求见师叔祖”。
小道士似乎也愣了一下:“荷花突然枯败?会不会平日里无人照料所以……”。
“不是不是”小和尚急忙摇头:“那些荷花往日里都有人照料, 也盛开极美, 可是今日就是如此突然, 所有的荷花都枯败了,此事为我亲眼所见,就在眨眼之间的功夫而已”。
这事听来荒唐,可小道士在微微蹙眉之后,这才对小和尚道:“那你且随我来”。
转身开门,两人朝着门里进去,禅房里面空置,不过倒是在偏房那里隐约有人声传来,小道士与小和尚朝着那边走近,撩开珠帘,便见得里头坐着的两人原本是在说着什么,却因这两人的突然到来而都扭头。
这屋中二人,一人身穿袈裟,须眉皆白,老态龙钟的脸上呈现而出的却是一派慈祥,此人便是普光,乃是这相国寺的镇寺之宝,如今已过百岁之龄的他,如此恍惚看去,却也与一般的六十老者无异,坐在普光身边的人,身穿白色道袍,虽是满发皆白,可是那张面容却是生得剑眉星目秋水凝瞳煞是好看,薄薄的双唇透着淡淡的嫣红,似被抹了浅浅的胭脂一般,额心的一点朱红点印在他头上,更是衬得此人恍如天人下凡了似的,看得那领着小和尚进来的小道士,他剑眉轻蹙,并不问话,倒是普光看着两人面有疑惑:“了渡,凌霜,可是有事?”。
了渡是小和尚的法号,凌霜则是那小道士的道名。
凌霜上前一步,朝屋里的两人行礼:“师傅,禅师,了渡有事要求见禅师,因事非寻常,所以徒儿才将他带了进来”。
见到了普光禅师,了渡似乎也镇定了一些,他深深吸一口气,才两步上前:“师叔祖,尚书府的人来了,可是刚到了寺门便有人突然昏厥,似有不适,弟子慌忙将人引去寮房的时候,没曾想,刚进了寮房大院,那里满池莲花竟都显了异常全部枯败,弟子不知这是何意,故而前来打扰”。
普光禅师听着,只是微微狐疑,他身边的那位道人,却是忽而开口:“尚书府?可是谢榛的后人?”。
普光禅师应了一声:“正是”。
那位道人眼睑微垂,也不知是想起何时,忽而便不再说话,而他口中方才所说的谢榛,便是谢君南的太祖父,老太君已故的夫婿。
普光禅师轻轻道了一声佛号,也不在多说什么,只起身道:“老衲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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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房里,灼华躺在床头还没醒来,谢君南半蹲在床边,他看着灼华如此异常,心里一时间只觉得像是被拧成一团似的,这时候,脑子里也不知是怎的,突然就闪过了许多以前的画面,有他刚认识灼华的时候,有灼华肃穆着脸色与他说起“故事”的时候,有酒肆厨房里面,灼华突然提起那陈创的时候,再有便是之前……灼华神色慌乱,央求着自己不要来这里的时候……
:四哥!你帮帮我吧!
:我不想去相国寺,真的不想!
:我真的不能去相国寺!
忆及那时灼华说的那些话时,谢君南脸色骤然一变,他不知是想起什么,再睁眼时却是满脸的凝重与阴鸷,更甚至是,他直接抱起灼华转身就要朝外走!
“四郎!你这是做甚!?”。
众人都被谢君南的异常给吓了一跳,一个个急忙围拢上前想要将他拦住。
谢君南满脸肃色,抱着灼华就要朝外头冲去:“我要带灼华下山!”。
“胡闹!!!”老太君呵斥:“灼华这个样子你带他下山作何!”。
“可灼华这个样子更不能再留在这里!”这句话,只有谢君南自己知道,他说得有多么的咬牙切齿,倘若……倘若他再细心一些,他早该猜了,早该猜到就应该应了灼华的话,哪怕是揭穿两人假成亲的事,揭穿灼华假孕的事也不应该带他来这里的!
谢君南的声音,似乎是在太奶奶明显怔愣了一下,她听出了谢君南话音里的那份自责,听出了谢君南的话音里的颤抖,好像这个地方,灼华再呆下去,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谢老太爷与谢老夫人不知情况,围拢着谢君南身边都在劝他,可谢君南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也不管灼华的身体现在究竟是有多烫,只抱着人就想要朝着外头大步出去,众人正在拉扯之间,外头忽而听得王冬大喊一声:“来了来了,普光禅师来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不由得都惊愕住了,似完全没有想到灼华的这事居然还惊动了这人,谢君南心下更是戒备,连抱着灼华的手也是瞬间紧了些许,他抿着唇,那双眼眯起的样子,恨不得将灼华藏起不给那普光禅师看见似的!
而普光禅师手拿法杖,带着了渡进得寮房大门的时候,看见那满园的莲花全都低垂着头花叶枯黄的样子,不由得微微蹙眉,只是扭头,当他再看向那围堵的房门边上的众人之后,眼底眸色一闪像是瞬间明白过来。
“了渡,去打碗水来,将睡莲观音瓶中的柳枝取三叶放入碗中,速速端来”。
了渡应了一声是,急忙转身去办。
普光禅师上前,隔着众人的眸光定定地看着谢君南:“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先将人放回寮房最好,他此刻魂魄虚弱,再耽误下去,必是性命难保”。
一句话,让众人的脑子都嗡得一声差点炸了。
谢君南更是脸色瞬间,像是被定住了。
谢老夫人急不可耐,上前就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放下!”。
尽管……
尽管谢君南心慌至极,可到了此刻,也只能转身将灼华又放了回去。
普光禅师扭头看向众人:“诸位施主还是请先移驾屋外等候为好,以便老衲为他查看查看”。
老太君点头,随即招呼一声,带着众人退出门外,房间里,一时间便只剩下了谢君南与普光禅师二人。
守在床边,谢君南浑身戒备,他甚至是不愿离开半步,就担心着普光禅师会对灼华不利。
普光禅师也不在意谢君南的敌意,只是颂了一声佛号,才道:“这位小施主魂已离体,只余一魄,方才你若带着他再出了这寮房,恐怕他连这一魄也要散了”。
谢君南心里巨响,似被震住:“你……!”。
普光禅师微微侧头,发现灼华手腕上的那串珠子,又道一声:“原来如此”。
若说之前,谢君南对这普光禅师还有戒备的话,那现在在听了普光禅师的话后,谢君南心里的戒备也不由得卸下了三分,定定看着普光禅师,谢君南朝他重重作揖:“恳请大师救救内子!”。
“师叔祖,弟子已经将东西取过来了”门外是了渡的声音。
“拿进来吧”。
谢君南不由得转头仔细看去。
了渡进门,将双手捧着的碗递了上去,普光禅师看过,抬手一指:“将这碗递给谢施主吧”。
了渡应是,转身又朝谢君南看去。
谢君南垂眼,见得那碗中只是一碗清水,上面漂浮这两三片小小的竹叶,不由得有些疑惑。
普光禅师解释:“这小施主早前虽然有贵人相助,为其稳定魂魄,可此人法力终究浅薄,也只能为他勉强稳住一二,如今他突然来了相国寺,自然是受不住这相国寺的佛法正气,谢施主只需给他喂下这竹叶水,两日之后,他必然无事,不过未免以后再出现此等情况,这相国寺他还是少来为好”。
一席话,完全解释清楚了谢君南心里的紧张,他双手接过了碗,心里也是拧得不成样子:“大师……内子他……可是以后都不得再靠近任何寺庙了?”。
“也并非如此”普光禅师说道:“待他饮下这水之后,一般的寺庙倒也无妨,只是大寺大庙仍旧需要避嫌,而你手里端的,虽只是泉水一碗,不过那上头的却是睡莲观音净瓶中滋养柳枝,饮下此物,可为他回其魂,固其魄,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已死之人”此番能留住一魄,已然造化了……”。
已死……之人!!!
谢君南心中大震,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突然哗地一下崩塌,而后似乎许多原本只是怀疑、以及无法确定的事,都变得清晰无比,也是因此,他那端着碗的手也是下意识地用力……
:四哥,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平头百姓家的少年,在一次进城赶集的时候,因为多管闲事,与城里的富家少爷认识了……
:第二年龙抬头的时候,便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他要娶女妻,立平位。
:他死了,带着他那除了郎中再无人知晓的孩子,一起死在大门口,他死的那天,天灰蒙蒙的,看着像是要下雨一样,可是到底有没有下雨……呵谁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