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过来啊！(102)
奴隶制度的本质, 不就是通过暴力与法律强迫性的将某一批人彻底物化, 定义为“会说话的工具”，进而完全剥夺其人身自由及产出的经济成果——而奴隶主则仅需要高高在上的享受这一切吗？
有些贵族会就此哑口无言，有些则会继续试图据理力争，将它定义成足以覆灭整个国家的疯狂行为。
而瑟伊苏, 这个鲁莽又无知的新君主，竟然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到此刻, 就是莱斯登场的时候。
众所周知, 他被尊称为先知，被封为教皇，可不是他自己汲汲营营争取来的虚名。
是太多人信仰新教, 既认可他展现的“神谕奇迹”，又感动于新教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的救济后，发自内心为他冠上的先知圣名。
包括这个被瑟伊苏加封的【教皇】，也获得信众的一众绝赞好评，认为它实在贴切不过。
就是这样的莱斯，他主动在一次晨祭上对外发话。
宣称瑟伊苏决定废除奴隶制，也因神曾向他托梦，不愿见到这世上竟有人欺压人的哀苦景象。
“以这虹光立誓，凡是将同胞看做货物的，必将被自己的贪婪所囚；凡是以皮鞭奴役人身的，万福也必将舍其而去。朝露、午阳与晚月皆是我望向世间的眼，无人可从这份罪责中安逸逃脱。”
在编神谕上，莱斯已经得心应手，张口就背出一段他精心雕琢许久的“箴言”。
刚来到这里的莱斯没有能力改变这项残酷的制度，只能做到独善其身，绝不允许自己与他们同流合污。
但如今的莱斯，在世俗上已经拥有足够的影响力。
即使他什么都不会也不要紧，只需表达出他的意志，自有无数信众狂热的想要为他达成愿望。
亦如他教的数理化已经被无数人反复研学，他钦点的【圣母米赫莎】的医学堂已收下数十名学生，而他们在学成之后，同样会将医术教给他们的学生。
乃至连他闲来无事时教给巴伊莎的围棋，如今都已成了整个帝国最流行的娱乐。
那种连名字都传不出家门的小教派，即使名号封得再响亮，也根本没有可比性。
听到莱斯特意放话他也支持废除奴隶制（甚至就是他向瑟伊苏提议废除奴隶制的）后，百分之九十的贵族都哑了火。
而信徒？
家里没有奴隶的，对这箴言本就没有丝毫异议。
家里有奴隶的，无需莱斯后续强制做出任何规定，便已主动按照后续颁布的规定，前往专门开设的宫廷办事处销毁卖身契及相关财产登记，彻底恢复奴隶的人身权利。
如今，莱斯对外的一言一行已被笼罩上一层神性的光晕，无数人都坚定的认为他是“活着的地上神明”、“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先知”。
与自骨子里就被畏惧的王权不同，信徒会无条件信任他们所信仰的宗教，将领袖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奉为真理。
有莱斯替瑟伊苏发声，就相当于神明在支持后者的行为。
这，谁敢出言忤逆神明？
更别提有些贵族本身就是莱斯的迷恋者呢！
诸如达达尼尔、扎希南之流，立刻放话绝对支持瑟伊苏的律令。
还特意寄信来给莱斯邀功，顺便用了一大段赞美诗来示爱。
后者无语了下，倒也没有直接撕掉。
他只是假装不小心，又转手将那些信送到了美拉米那去。
自己则优哉游哉，坐在扶手椅上泡玫瑰茶喝。
自有人会替他教训他们。
其实就后续具体的实施措施而言，瑟伊苏并不急躁。
他先下令禁止所有的奴隶买卖，这是切断奴隶来源的当务之急。
奴隶商人那里的现有奴隶，由帝国出钱购买并统一安置，给足奴隶商人转行的缓冲时间。
有些非法购买、没有正式在官府登记为财产的奴隶，往往生活条件极差，过得无比艰苦——这类则直接规定他们已成自由身，由近卫军统一搜寻并解救。
但这种奴隶会被他们的主人藏起来，或者主人本身也是个混下九流的，狡猾得很。
一时间，那些近卫军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解救他们。
这种时候，同样擅长与下九流打交道的巴伊莎主动自荐，冲他们比出一个拇指——附带以一个狡黠的笑意。
“这笔买卖嘛，给你们打折咯。”
不过，她还是婉拒了正式成为近卫军统领这一邀请。
给官家干一段时间的活是挺不错，但要是同意一直干下去，她岂不是被彻底束缚住了？
那可不行！
从合法渠道购买，在官府处登记过财产的奴隶，其主人多少会遵守诸如“不得伤害奴隶”的律法规定，过得还算可以。
这种情况，瑟伊苏会给他们一定的缓冲期。
倘若双方都愿意继续维持现有的生活，在销除财产登记及相关文书后，一方必须要支付给另一方薪水；倘若不愿意的，则由官府补偿些赎买金，彻底放奴隶自由。
帝国内的奴隶数量高达数十万，即使刨去本就在宫廷内部就职的奴隶，流散在民间的奴隶依旧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数字。
即使是乐观估计，也要花上两到三年的时间，才能基本废除这项制度。
至于那根深蒂固的思想，即使有万神新教尽力宣传，也要花上至少一代人的时间，才能彻底扭转。
但对于这数十万奴隶而言，他们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恢复自由。
他们几乎要落着泪高呼苏丹与教皇的名号，或是面朝宫廷，跪在地上亲吻大地；或是直接前往当地的新教教堂，表明自己想要加入万神新教。
还有些恢复自由身的奴隶，则是无处可去，只好来新教碰碰运气，祈求得到救助。
在此刻，新教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收留他们只是最基础的一点，接下来还会尊重他们的意愿与想法，分别开课教授不同的技能，好让他们未来能够凭一门手艺谋生。
想要留在教内也没问题，新教如今拥有许多不动产，可以安排他们去店铺里帮忙，给出的薪水略高于市场价。
也可以分给他们一块地种，收的税非常低。
有如此庞大的新教托底，瑟伊苏又给足了缓冲的时间。
即使这项律令被实施下去，整个社会也没有产生大的动荡，大体上依然平稳运行着。
莱斯也算是松口了气——他还以为那些贵族会大闹特闹，直到瑟伊苏气得砍两颗脑袋下来杀鸡儆猴呢。
他捧着那杯冒着香气的自制玫瑰茶，往后靠坐在扶手椅上，有些昏昏欲睡。
卡扬闷不吭声，端着刚烧好的热水壶过来，换掉那壶已经凉掉的。
莱斯喊住他，声音里带点无奈又温和的笑。
“卡扬，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住在我这里也只是普通的好友与房客，不必特意为我做什么。”
左右他这里的房子大，卡扬平时又住在教会里，隔一段时间才过来一次。
卡扬捧着那壶已经凉掉的水，抿了抿嘴。
“我之前，也不是因为我是奴隶，才为你做这些的。”
他只是想为莱斯这么做而已。
只有莱斯。
卡扬略垂下眉眼，红宝石珠串依旧系在他的发间，精心呵护着，在太阳下折射出清透的碎光。
莱斯怔了下，歉然笑道。
“抱歉，是我误会了你。”
他自扶手椅上半起身，自桌上又拿过一个新的空杯，冲泡了满满一杯玫瑰茶，放到另一端。
卡扬的身体明显动了下，似乎是条件反射的想阻止他。
但被莱斯用目光制止了。
“所以，你也不能阻止我为你沏茶。”
莱斯微笑着，抬手邀请卡扬在另一把扶手椅上坐好。
“来一起晒会太阳吧。对了，你现在会下围棋吗？”
…………
见到卡扬眉毛紧锁，对着棋盘冥思苦想的模样，莱斯心情大好。
他又将目光落在院子里盛开的那些花上，琢磨还有哪些也可以用来泡茶喝。
这个国家没有正儿八经的茶叶，酷爱用蜂蜜水泡万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