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面当村长(5)
小童话说得奶声奶气的,但咬字清楚得很,全然被其他村妇听了个明白。
咕咚——
村妇们手上的棒槌都掉到了塘里。
她们皆是双目骇然,满面不可置信,湿手一抹裙,就从塘边站了起来:“幺儿,你说的是真话?”
小童连连点头,跟捣鼓草药似的,说:“小舒叔是这么说的,他说童狗无欺!”
是童叟无欺!
隔着一堵墙的沈谷堆身体巨震,一早泡好的茶水因为手抖洒了一地。
那张乱牙外翻的老脸上,出现了近乎阴沉的神色,两片蓄着胡茬的双唇,也在剧烈抖动。
沈舒真把那地儿给治了?
怎么可能?!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能晓得什么种田之道。
不行,他得看看去。
甫一开门,沈谷堆就看见浆衣的村妇们抱着木盆急匆匆往外走,扎着羊角辫的小童跑得贼快,笑嘻嘻的在前头带路。
沈谷堆阴着脸,快步跟上了他们。
待沈谷堆到时,荒地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俨然都是被沈舒叫过来验收成果的,围着荒地一角密密麻麻站了一圈。
村民们将里面的情况堵得严严实实,沈谷堆费力拨开人群,才看见这半分大的地已和荒地其他地方划开了界限,灰黄的干土已经变成了灰黑交杂之色,在那隐约若现的苗坑中,翠绿的苗苗按序列整齐栽种着,看着十分柔嫩。
村民们一派热火朝天的讨论:
“舒娃,这地儿你是怎么捯饬的,怎么就真能种出东西了?”
“舒娃,也教教我们呗?”
“看来真是大同村长天上保佑,保佑他儿子开了窍了!”
……
卷着宽袖倍显干练的沈舒立在人群中但笑不语神秘兮兮,清俊白皙的面容使他别于众人,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气韵。
唯一的知情者刘敬和险些没忍住现场掬泪,向村民们诉说自己这几天的痛苦遭遇——
这十日,沈舒就没停下过使唤他,不是让他去塘里挖淤泥,就是让他去村口捡牛粪。
他还自制了什么有机肥溶液,用淘米水、烂菜叶、干草、蚯蚓、香蕉皮……等一股脑混合在一起,让他鼓捣搅拌。
每每搅拌一次,那难闻的气味溢出,他都会恶心到反胃。
他原是想撂挑子不干偷偷逃到县城去的,偏生沈舒每次回得及时,还哄他:“加油敬和哥,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岸的男人。”
只怨沈舒生得太好看,一双含情目笑意款款,实在令人难以抵抗;再加之,他仔细与他陈说当不上村长的利害,他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干。
于是最终,塘里掏出来的淤泥混合了沙质土、牛粪和有机溶液洒在了荒地上。
到选苗时,沈舒说:“结块硬土多为碱性土,种南瓜吧。”
遂种了南瓜。
如今有了成果,村民们也该依诺推选沈舒为村长。
“各位叔婶伯公,你们先别急,想想咱们之前说好的,舒舒治好了荒地,就该当村长。”
“等舒舒当上了村长,我亲自把舒舒治地的方法教给大家。”
话落,方才还吵吵囔囔的村民们一下子沉寂了下来,齐齐望向沈舒。
平梁村三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村长。
隔壁几个村亦是。
不可否认沈舒年轻、俊美、机灵……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做对的选择。
犹豫中,沈舒朗润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响起:“各位叔婶伯公,我知道我沈舒此前未对平梁村做出什么贡献,你们还对我心存顾虑。我也懂大家在想什么,我今年不过十九,年轻、孱弱、阅历浅,只读了两本书,种地这方面还不及村里老人懂得多。”
“但我可以向大家保证,以后有我舒娃子一口饭吃,就会有乡亲们一口汤喝,我会竭尽我的一生,让乡亲们吃得饱穿得暖有钱花,我会对得起我爹的在天之灵,会对得起列祖列宗!”
“请乡亲们相信我好吗?”
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信不过沈舒的人品,是觉得他太年轻,性情难免会浮躁,当了村长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总是充满不确定。
忽然,一道年轻粗噶的嗓音从众人身侧传了过来:“我同意小舒当村长!”
众人转目一望,才发现说话之人是村子里的外来户张铁牛。
张铁牛一家子是几十年前才搬到平梁村里来的,当时他们从黔州逃难至此,十分凄惨落魄,是沈舒的爷爷同意收留了他们。
彼时,沈舒的父亲沈大同还不是村长,沈舒的爷爷刚上任满十年整,考虑着当下正值农忙,就让张家人帮着村民们一起干活,张家就此扎了根。
至今,张家的地位与村民们的地位已别无二致,且家里有村里的姑娘为媳,说话也是有份量得紧。
见张家现任顶梁柱张铁牛信誓旦旦的支持沈舒,村民们皱了皱眉,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当年,张家在村里落地生根,沈舒的爷爷见他们没有土地栽种,就划了一块闲地给他们。
这块闲地正是沈舒治理的这块荒地,但这块地早年还能种出东西,经过一场大旱却不能了,张家只好自叹倒霉。
这些年,本不富裕的张家是越来越穷,越来越穷,全靠张铁牛上山打猎,才能勉强养活一家子。
如今,沈舒帮张家治好了地,恩情大过天,不怪他会为沈舒说话。
张铁牛穿着褐色短打,一身蛮肉结实,臂膀也粗壮得很。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坚定,嗓音高得好像洪钟一样:“你们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小舒跟九叔公打赌的时候,你们可是一声不吭属默认了的,如今他把地治好了,你们又想反悔?真是这样,那可别怪我铁牛说话难听,大同公头七刚过,魂儿还没过奈何桥呢,你们就这么欺负他儿子?”
村里有人听不下去了,顿时囔囔着回嘴道:“张铁牛你怎么说话呢,谁说我们想欺负小舒了?我们只是……”
只是想再考虑一下罢了。
张铁牛虎目一睁,拍了下手,大声道:“那好哇,既然大家都不反悔,那从今个儿起小舒就是村长!”
沈舒亦是被张铁牛的行为一惊,片刻反应过来,白皙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张铁牛可真是个大好人呐!
眼见张铁牛愿意为沈舒出头,沈谷堆阴沉着脸,走出一步,道:“铁牛后生,你听我一言。”
村民们又整齐划一的把目光投向了沈谷堆,想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沈谷堆余光瞟向了沈舒,里面暗藏着令人不易发觉的恶意:“之前是我同舒娃打的赌,这个赌约我认,我也认可舒娃当村长,但……我代表不了其他人。”
“铁牛你也是一样,虽然舒娃治好了你家的地,但你总得为村里其他人考虑,他们愿不愿意让小舒当村长,是他们的事,你别跟着瞎掺合。”
张铁牛不是完全不知人情世故,相反极其清楚村里老人在村里的地位,听沈谷堆说他愿意支持沈舒当村长,立马借此给沈舒拉票:“大家伙你们听,九叔公都认可了小舒,你们还犹豫什么,咱们就选小舒做村长准没错。”
“咱们村拢共就那么两个人念过书,小舒是其中之一,再怎么着也比咱们这些只知道埋头耕地的人强些。”
村民们闻言心说,这倒是,不让沈舒当村长,换个老人也未必就能造福他们。
好歹沈舒还读过书呢,读书的人总是要明事理一些,且沈舒孤身一人,不会因为跟旁人有亲缘关系就偏帮别人。
这么想,沈舒无疑是不错的村长人选……
沈舒适时踏出了一步,态度和煦道:“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
行、行吧。
顿时,接二连三的有人表态:“那就让小舒当村长吧,反正咱们平梁村就这么些人,挑来挑去也挑不到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