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但求一死(39)
又有汉子提来酒壶,抖落鞋中的果干,将酒灌入,在众人的吆喝声中,向那果子落在鞋外的男人走去。
那人便端起鞋子一饮而尽了。
围观众人便鼓起掌来,喝彩叫好。
那提酒的汉子又将鞋子灌满酒递给下一位……
苏试看了简直想吐。
他正将青纱帘幕重新放下,忽而大厅内一暗,原来是烛光灭了一半。
伴随着烛火的熄灭,底下的欢喧也随之寂灭了泰半。
客人们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飞向高处木台上。
只见二三十个穿着黑纱衣黑斗笠的女郎,抱着枇杷古筝种种乐器鱼贯而出,各自在台上各处落座。
似又有无形之风一掠,室内烛火齐齐一晃,随即室内再度一暗,剩下的烛火又灭去一半。
又有百来个黑衣女郎现身大厅,却不是登台,而是以客人座池为中心,分成两列围绕着展开。
台上的黑衣女郎齐齐地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各自乐器上。
为首的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率先撩弦。
轻弹的弦音一响,余下灯烛尽灭。
客人们早已归座,瞪大眼睛盯着台上。
黑暗中,十盏炽灯从天而降,照亮地上一抹艳红的身影。
绮丽而
厚重的宫装在地上铺散。
她伸出手扣在地面,似要向前爬动。
却从幽暗中伸出数只手,拉住了她的裙裾。
红衣女子挣扎着往前爬,宫装滑下肩膀,露出的双肩白如鬼魅。
她的挣扎似乎惹怒了幽暗中的人,一双有力的手猛地一扯。
伴随着琉璃碎声,红色的彩霞随之分散。
只穿单薄中衣的女子体态婉约地趴在地面,绮丽的黑发蔓下腰际,修长的双腿仍往前挣动,只是一只脚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捉住,宛如一个无力逃走的囚徒。
似乎为了报复女子的反抗,男人猛地揪住她的头发,拉起她的脖颈,将一条活蛇的蛇头,摁在她的脖颈上。
女人的身躯猛地一颤,旋即又瘫软般匍倒在地。
男人似温柔似粗暴地将她的头发尽数拢在掌心,握紧。
蹲下身,用一支笔在她背上书写。
浓稠之色在雪背上疾走……
是个红色的“藕”字。
想来这便是龟公说过的“红藕”了。
那“蛇毒”似乎发生了作用。
只想着一味向前挣扎的红藕,身体的语言发生了变化。
她的手指、手臂、肌肤……仿佛在低喃。
那语调是起伏的、蜿蜒的、轻颤的、抖动的。
她仍趴在地上,像一条雌蛇,舞动的雌蛇。
身上的布帛像鳞片一样溢出片片的光泽……
弦乐的节奏开始改变,弦音变急了。
她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妩媚眼睛。
正害着一场干旱。
她旋身一躺。
人们似乎看到春笋的生长。
一片红帛飘落,盖在她的身上。
晚霞似乎从天而降,落在了耸立的山巅。
与此同时,从四周的黑暗中传来,女人们如山雾般,氲成一团的叹气声……
她的手指掠过鲜红的彩霞,涂红的指尖诵读着其下的山川平原。
从四周的黑暗中又逸出阵阵绵长的叹息声……
弦音更急,如暴雨跳珠。
她开始在地面滚动,身体如蛇起伏扭动。
红帛缠裹而上,乌黑的长发,如藤蔓绕上手臂……
在又一阵绵长的叹息声中,她抬起头来,露出极艳的脸。
底下的男人已经跟着绵长的叹息……
便有一个个龟公端着银盘从过道间穿行而来,将一盘盘金元宝、玉元宝倾倒在台下的木缸中。
乐声中又响起一阵密集的金玉相撞之声。
便听高处有人声传来:
“‘冷面刀’江无声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一万两……”
“噗。”
青纱后,雅间中,苏试一不小心将一口茶水吐回了杯中。
第三十四章 萧十一郎
红藕像一条眼镜蛇般一寸寸地立起来。
极艳极柔, 又带着点噬人的危险。
那块红帛不知怎的,竟在她身上裹成一件带着异域之风的斜肩裙袍。
一声声叹息,从四面的幽暗中透出, 琵琶声密集响铮铮。
她的腰肢在疯狂而缓慢地扭动着,左右、前后地扭动。
她扭动着跳下台来, 赤罗的双脚, 像白蜡一样光滑。
贴着“红藕”名的木缸里不断响起金玉之声,楼上的唱名亦不时响起:
“‘冷面刀’江无声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三万两;
‘江上玉龙’叶星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两万五千两……”
红藕跳到一个火辣辣地盯着她的男人面前,扭动着肩膀, 扭动腰肢,扭动她身上的每一寸, 那如瀑倾泻的乌发也抖动着、扭动着, 她慢慢地抬起脚来, 雪白的脚背慢慢地向前伸。
伸向那男人的脸。
那男人受到蛊惑张开嘴……
红藕却忽而旋腰, 长腿轻盈一掠,那涂了蔻丹的脚趾又点在了地上。
她回首看向那个男人, 双眼眯得细长, 眼尾递出一个冷眼。
一个又媚又娇又嗔的冷眼。
随即那艳红色的背影,摇动着纤腰袅娜离开……
“江上玉龙’叶星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三万两……
“‘妙手药堂’孟鹄少爷打赏红藕姑娘一万三千两……”
不断地有龟公将一盘盘金玉元宝倾倒进红藕的木缸中。
红藕回到了台上, 她开始急速地旋转,
在旋转中, 身上的衣袍忽又解成一片红帛,被她捏在双手指间,像红色的锦鲤, 红色的游龙,绕身舞动旋转,振出猎猎的响声……
就在弦音越来越急,红帛也越来越松,似乎即将飞走的时候……
她忽而一个急旋站稳脚跟,那片红帛从腋下穿过,倏然裹紧。
她的身体扭动着、摇晃着,似累极般一下子倒在身后的白玉榻上。
她横躺在白玉榻上,双腿拖到地上,头向后仰垂,长发拖到地上。
盈盈白浪倒涌。
汗水,慢慢地倒流,水晶般点上锁骨。
空中的素灯围成一圈,降落下来,一点点将她照得雪亮,一点点将她映得白魅。
从幽暗中闪出九个人,忽而兜住灯,一下子将九盏灯吹灭。
红藕抬起头,发出一声轻盈的叹息,说了一声“来呀……”,
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台下男人,已经热血沸腾!
红藕离开之后,也源源不断有金玉被泼入那木缸内。
“红藕,九万四千两,三十六万两。”
有一个龟公将写了最高价和总价的红纸贴在了那个木缸上,并用裹着红绸的泥塞将木缸封起来。
“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哼,凭她也配‘西施’二字?”
芝兰室内,魏灵风魏小侯爷正眯着眼睛,通过铜镀金嵌珐琅千里镜看向木台。
“不过如此,无聊至极。”
魏灵风随手将千里镜丢在一旁的绸垫上,如同被抽了骨头般,往椅背上一瘫。
一旁的黄衫美人正剥了枇杷皮,用小银勺剜掉果核,将金黄的果肉喂到魏灵风嘴边。
她柔声道:“都说红藕妩媚入骨,我见她一寸肌骨一寸媚,小侯爷不觉得吗?”
“不觉得,”
魏灵风仰着头,吃了果肉后道,“太骚了。”
黄衫美人温柔一笑,拿起珠白手帕,轻轻地点拭去魏灵风唇边沾上的果汁。
一旁的一个紫衣美女以袖掩唇笑道:“我们小侯爷自小便看遍了后宫那三千佳丽,这等秦楼楚馆的‘瘦马’哪里看得上呢。”
又有一个银钗美人道:“我看她那腰和那胯极不相称,从后面看去,倒像口窄口水缸。”她轻嗤一声道,“再怎么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也不过是为了取悦男人,怎么也洗不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