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夫(28)
厅内和乐融融,许林秀视之不顾,独坐一方,无形中将自己隔绝出安静的天地。
一群人中凡有一个不合群,那定招人眼目。
二夫人欲言又止,冯淑目光落在许林秀身上,叹着气,微微摇头。
许林秀眼波一扫,表示自己已经吃好,他起身先告退。
嫣然道:“这热菜上来还不过一刻钟……”
许林秀行至大门,任明世忽然说道:“明摆着给我们脸色看,饭不吃,话不说,这都过去了多久?咱们是一家人,岂有日日摆脸色的道理?”
许林秀只字不言地离席。
*
消息在傍晚前传到任青松耳旁,主院,许林秀扫见对方隐忍的脸色,笑了一下:“若你来劝我,我无话可说。”
许林秀睡下:“我累了,晚饭就不过去吃了。”
*
府上谁都知道公子忤逆了老爷。
白日,许林秀午时睡醒在屋内吃了些东西,见天色阴凉,便叫冬秋带伞:“去一趟盐厂。”
时季暴雨频繁,盐厂的机器或许会受渗漏的雨水影响。
最初盐厂的排水系统简陋,许林秀提供了方法将其调整完善,几年下来,有的地方恐怕年久失修,他亲自过去看一眼比较安心,也省得在府里日日承受低压。
许林秀绕过前院,迎面而来的欢声笑语让他注目。
冯淑犹豫一瞬,笑道:“林秀在这时候出门?兴许要下雨了,记得备伞。”
许林秀淡然:“好,”
他乘坐马车出府,到了盐厂门外下车,望见管事送走了一位家仆打扮的人,茶灰色的衣饰正是任家仆人所穿。
他叫住管事。
管事诧异:“公子,今日怎么得空闲过来?”
许林秀:“我来看看。”他的目光落在管事手里,“任府送来的信?”
又道:“我准备去找爹,交给我拿过去吧。”
管事迟疑,但还是给了他。
许林秀走了会儿,叫冬秋看守四周环境。
他将信件拆了,再坦然自若的折好放回袖中。
趁任青松忙,许林秀时刻关注任明世的动向。当对方要出门,许林秀跟了过去,在僻静的过廊里出声。
任明世:“你来作什么。”
许林秀把随身携带的信取出:“信我没给我爹看。”
他亲手把信撕了,“今后许家不会再给任家钱,若任老爷想拿钱,找我。”
任明世紧盯着他不放。
“找你,你能做主?你能干什么?”
“任老爷,拿人钱财,看人脸色。”
任明世怒喊:“许林秀。”
许林秀神情冷然。
一扫往日柔和,眼前清冷凌厉的许林秀让任明世感到陌生。
第24章
◎他不是许林秀◎
任明世冲许林秀发了脾气,不过半时辰,全府上下风声鹤唳。
两位夫人和小妾围着任明世温声软语的劝慰,任明世怒气不减反增,道:“许林秀说这些话,置我和任家的颜面于何地?”
冯淑则是两头劝,老爷这边劝解无果,只好去了主院。
冬秋在门外徘徊,见老夫人一来,忙展开手臂上前,硬着头皮阻拦:“老夫人,公子说他谁都不见。”
冯淑拧起细致的秀眉:“你一个下人都敢拦我?”
跟来的管事差人把冬秋架走,冯淑素来为人和善,少有像此刻一般用强硬手段做事。
任府闹到眼前的地步,她作为老爷的正妻,没办法坐视不管。索性敲了敲门,摆出长辈端庄又不失严肃的态度:“林秀,娘来看你。”
少顷,许林秀从屋内开门,视线扫过被人压在墙角动弹不了的小仆,淡声道:“放开冬秋,他只是依照我的话办事。”
冯淑笑笑,管事一挥手,冬秋解除了人身限制,忙跑回自家公子身边站着。
许林秀开门见山:“我和老爷话已至此,有的事没得到解决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他客气道,“老夫人,请回吧。”
冯淑脸色微变,笑意挂不住。
她叹道:“林秀,和爹娘说话怎能用这般生疏的语气?你真的想看到任家闹得里外皆不是人?”
许林秀道:“不是我闹,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我请爹有事尽管找我,而非借我与任家的名义来挑许家软肋。”
冯淑喃喃:“林秀……任许两家一家亲,你何苦划分得那么明白?”
许林秀纹丝不动:“此事让老爷与我谈,你们别操心。”
卯时刚过,许林秀吩咐冬秋到前厅传话,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过去用饭。
任明世当即冷下脸色,冯淑讪然:“老爷,林秀的确身子不舒服……”
任明世道:“有能耐他一辈子都别踏出院子半步。”
这阵波及全府的风雨在任青松刚下马就有人来汇报了,洛和宁稍慢,从车厢出来步行而至,把话听了个四五分。
他看着任青松,说道:“柏之,你别急,不如此刻我和你分头行动,我去劝老爷,你回院子劝劝他。”
又道:“都是一家人,把关系闹太僵总归不太好。”
任青松微微点头,到前厅看了会儿长辈,任明世道:“青松,你再不管管他,他就要把任家闹翻天了——”
已行至厅外,任青松忽然回头,望着高座上的长辈:“爹,林秀并非蛮横无理的性子,你与他说了什么,才致使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地步。”
任明世目色顿住,冷声一哼。
任青松神情恍了恍,疾步走回院落。
*
飘起了小雨,许林秀最近吩咐除冬秋之外其他人都不能进院,又叫冬秋别忙活。
到此时,暮色将院子笼入灰暗,添着蒙蒙簌簌的雨丝,回廊下的灯没有点着几盏,昏暗又冷清。
任青松没有立刻推门,他站在门外,目光透过昏恍暗影错落的过廊,思绪迷离。
许林秀婚后闭门不出,他喜静,终日都在屋内,所以这座院落一直被打理得素雅漂亮,处处可见到花了心思所布置的精致细节。
不知何时起,院子里渐渐萧条枯败,连一池荷藕都在雨雾中弯塌了根,池畔垂柳恹恹摆动,更远的那片青竹荒草丛生,俨然全无曾经有主人精心打理时的生机。
任青松将冬秋叫来,冷声质问:“怎么不差人过来清扫,一家之主的院落弄成这副样子,还有没有规矩。”
冬秋垂着脑袋,小声道:“公子嫌杂声太重,不许任何人进来。”
他在心里腹诽,他陪公子还来不及的呢,哪里有心思再整理院子?
任青松冷道:“下去吧。”
内室只留一盏明灯,笼了层墨蓝色的纱罩子,余光幽暗。
床榻,许林秀背对任青松的方向侧枕而卧,似乎睡得沉了,没有回应任青松的灼灼视线。
直到任青松洗漱回房,合衣而躺,他拢起手臂把许林秀半搂在怀里,触及他微凉的指尖,掌心裹覆,捂了一阵却怎么都捂不暖。
许林秀抽手,哑声道;“别折/腾了。”
任青松摩挲着他的手腕:“可请大夫来看过?”
许林秀:“嗯。”
他道:“我倦了。”
任青松:“……”
他覆盖着许林秀双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林秀,已过去一段时日,看在我的面子上,该放下的就放下如何,一家人……不该闹到如此地步。”
许林秀轻抿的唇吐了口气。
他淡声道:“时至今日,青松,你竟以为我在闹性子。”
任青松道:“小宁已进府有些日子,你聪慧温柔,对他想来也有几分见解。他与我完婚,一是挂念两家恩情,二则是完成他爹的遗愿,他不会与你争什么,圣旨是我接的……莫要再迁怒爹和娘了,可好。”
许林秀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任青松以为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