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夫(13)
任青松脸色骤变:“爹,你疯了。”
任明世:“既然许家能给,不就意味着他们有钱,为什么不能要。”
他眼中闪烁明光,望着自己儿子:“如若没有任家给的便利和庇护,你以为许家能获取那么多盐票?你以为许家能独善其身?”
任明世道:“爹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为两家好。燕京那位大人虽和咱们家有些关系,可关系浅薄只跟利益相关,爹不得不往那边送钱。”
任明世看着面孔沉默隐忍的儿子:“青松,你为人正直,清正自律,能做个好官。但这一套若想保护所有人,想求两全是不妥的。”他长叹,“你还要责怪爹吗。”
良久,任青松垂下双眼:“未能替爹分忧,是孩儿不孝。”
任明世挥挥手:“罢了,咱们父子两无需说太多,回去陪着林秀吧。”
又道:“钱我为咱们两家收着。”
“青松啊,官海浮沉,朝夕之间变化莫测。任家如今要想办法独善一身,做好分内事即可,你是个好孩子,这点一直做得很好。”
*
翌日,许林秀脑子有点昏沉,鼻子闷堵。
他蒙蒙地睁眼,刚一动,就被一股温热包裹。
任青松揽起许林秀的肩膀让他靠在床榻:“别动,有些烧热,先躺一阵。”
许林秀无奈:“我又发烧了吗。”
任青松:“嗯,大夫还在路上。”
许林秀捂住眉眼,张开指缝透过缝隙看人,唇扬起:“现在与我说话了?还以为你要好几日都不想跟我开口。”
任青松颇为懊恼:“林秀,我不该与你置气。”
许林秀故意没理会,任青松绷着脸,眼神露出少有的无措笨拙。
过不久大夫赶到,许林秀配合对方的诊治。
他服了一剂药变得昏昏欲睡,陪在他身边的任青松低声道:“林秀,我已经和爹说明白了,你……莫要怪他可好。”
许林秀迷迷糊糊的,吐字都不太清楚。
“我们是一家人,怎么会怪谁呢……家人都是互相包容的……”
任青松轻抚许林秀削瘦细滑的面颊,把人小心放进床榻,落下珍视一吻。
第11章
◎未婚夫婿◎
许林秀的身体就像一台受过损的机器,哪怕精心维护修养,总会有些小零件时不时损坏,身子不时地断断续续冒出些小毛病。
大夫开了方子诊治,病情总半好半坏。
今日脑热,明日咳嗽,后日头疼。许林秀好不容易把身子调理回平稳的状态,又过半月。
季候炎热,内室角落安置几桶冰块降温。几丝凉气漂浮,缓解暑热带来的躁动烦闷。
这日,冬秋准备差人把内室木桶内融化的冰块重新替换时,许林秀叫他别忙活。
冬秋巴巴眨了眨眼:“公子。”
许林秀越过窗檐望着微微阴下的天,说道:“躺得骨头发酸,出去走走吧。”
许林秀只带冬秋出府,他没想好去哪里,让车夫先绕城转会儿。
途径四宝铺,买了纸笔和几卷书籍。瞥见冬秋眼神闪闪地越过车窗,许林秀失笑,从街边的小吃摊子买了解馋的小食。
小食用油纸包着,许林秀全给冬秋,静静看他吃了会儿。
冬秋咬几口,下不去嘴。
他把小食收好:“公子,你为何不吃呀?”
许林秀哑然,随后笑道:“我倒想尝尝。”
他肠胃弱,吃街边的小食很有可能会闹得肚子不舒服,所以任青松一直严禁他碰街边食物。
马车走过的湖边有座酒楼,名曰“友来”。
许林秀听冬秋念叨过,湖边的友来酒楼所制梅子烤鸭颇受欢迎,他示意冬秋下车,暖和的日光照得他眼睫明媚,肤白生辉。
冬秋惊叹:“公子?”
许林秀道:“带你尝口鲜。”
冬秋乐颠颠地跟着自家公子走出马车,许林秀出行衣装素雅,然而看似再朴素的装扮都遮掩不住他的气质。
前脚才进酒楼大门,四周陆续引来视线。
许林秀带冬秋低调到了楼上雅座,跟来的酒楼小二笑不合嘴:“公子要尝点什么?咱们酒楼的菜色在绍城可是数一数二,新出的菜品梅子烤鸭谁尝过都说好。”
许林秀点了鲜果酿制的酒,再配四道邵城凉菜和梅子烤鸭。
三楼往上的雅座临窗,视野可观湖面碧波,岸边翠柳,连站在桥上的行人游客都能隐隐窥见他们的神情变化。
此时岸边有素衣女子抱琴吟唱,是南乡水调的小曲儿,咿咿呀呀,婉转韵长,夹着和邵城有别的音色,绵长轻远。
许林秀饮尝冰镇过的开胃果酒,酸酸甜甜,入喉清爽。
一楼忽然涌进一伙人,布衣短打的穿扮,像行走江湖的人。
几人大刀阔斧地落座点酒菜,唠唠叨叨,嗓门洪亮,三楼的范围能听个四五分。
*
“绍城当真繁华,丝毫不受乱世影响。”
“可不,方才俺们几个进城被盘查个底朝天,那官兵差点连俺家十八代老爹老娘叫啥都要问个明白。”
“路上从涑州和沽州下来的人都不让进城啊。”
“那能咋整,能救得过所有人吗,俺们能进城就不错了。”
“涑州难啊,听说勾答人已经打进定西关,过了关头就是岳县,岳县若守不住,延城就要遭殃了啊!”
“忒娘的,京上为什么还不派兵援救涑州和沽州,勾答人欺人太甚,就该把他们全部驱逐!”
“派兵了啊,这不没打过……俺见过一次,那些勾答兵人高马壮,生得忒野蛮。”
短打布衣的几个江湖汉大口闷酒闲扯,脸红脖子粗。
另一伙人搭话:“兄弟,你们入城几日了?消息落后啊,外头日日都在变!”
江湖汉:“哦,此话怎讲?”
商队打扮的人说道:“我们几个时辰前才入城。”
江湖汉:“你们做生意的?打哪儿来?”
“从西北方向来的,路上遇到勾答人想劫货,被一支骑兵救了呢。”
江湖汉问:“是哪路杂兵?”
商队的人笑道:“不像杂兵,他们看起来又强健又精神,一枪就捅穿勾答人的胸膛!”
楼下皆是外来客,议论纷纷:“是祁军吧。”
二楼有人探着脖子问:“什么祁军?”
一楼道:“你们在城里的自然不知道,我听说啊……嘶,这话不兴讲,俺就这么说吧,有个将军忒狠,传闻都叫他修罗煞神,杀了很多人,似乎在对付勾答人呢。”
底下闹成一团,许林秀抿着果酒,搭配甜酸不腻味的梅子烤鸭,听着倒觉有趣。
冬秋皱皱鼻子:“江湖人真狂放大胆,在城里说这些话不怕被巡兵抓去治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么?”
许林秀感慨,他在书中展现的信息里知道时下并不稳定,然文字体现的内容终究有限,他所看的东西,竟不如坐在酒楼听饮酒闲谈的江湖客来得真实。
冬秋听得呆怔,吃梅子烤鸭浑然顾不上形象,满嘴流油。
直到底下一群人接连离开,主仆两纷纷回神。
许林秀面前满桌狼藉,他失笑:“我发现在酒楼坐半日比在院子里读书作画有趣多了。”
冬秋方才还说别人大逆不道,此时他无比赞同公子:“江湖人真厉害,什么话都敢说。”
时辰不早,许林秀带冬秋下楼结账。
柜台处,掌柜指使小二和一名男子拉扯。走近细看,男人白色布衫,二十出头的年纪,斯文秀弱,像个读书人。
许林秀从三人攀扯的话中听出缘由,眼前布衫斯文男子的钱袋被偷了,当前没办法付账,请掌柜暂赊,从别处取钱返回归还。
掌柜不答应,一来二去的推搡对方不让走。
许林秀道:“掌柜,这位公子欠的账钱我替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