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死啊[快穿](228)
二师傅说他要走了后,身体就一点点化为飞灰,彻底湮灭在了晨光里,王陆跟二师傅不熟,但他想起了二师傅刚刚说的话。
一憾未见家国清明,二憾未见山河无恙。
他闭眼,多少有些感伤:“何必呢。”
钦天监三位师傅,三位都不得好死……他们都选了那条不得好死的路,“……何必呢。”
卫贤得了消息赶来后,王陆已经离开了,二师傅的居所就剩下一个空荡荡的蒲团,他早知道二师傅要死,心里并不如何的悲伤,直到他看到了蒲团上被人坐过的痕迹。
他咬牙,鼻腔一酸,抱头蹲地失声痛哭。
走了,走了,都走了。
没了,没了,都没了。
钦天监上一代其实出了许多惊才绝艳的人,大师傅、二师傅、三师傅……还有许多注定不会被人记住名字的人,他们算出了大临破灭,人族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万妖作乱,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能从末世能活下来的人百不存一,处处皆是杀人吃人的乱象。
他们决定逆天而为。
……
他们成功了。
天下百姓尚安,山河稳固。
现在唯一剩下的事,就是让陈幺去死了。
卫贤当初得知后失魂落魄,难以接受,辰帝在他眼里是雄主,是位英明仁慈的帝王,他愿意为辰帝摇旗呐喊,也愿意为辰帝战死沙场。
但他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杀了他。
辰帝太可怕了,他竟然想活下来。
他怎么可以想活下来。
卫贤一想起来就牙齿打颤,辰帝必须得死啊……他不死,天下人就得死。
……
……
福全在跟陈幺禀告二师傅走了的事。
陈幺正依靠在榻边梳发,不是他在梳,是王妄在给他梳:“走了?”在福全进来前他就穿了里衣,福全进来后,他在里衣外面加了一件猩红的斗篷,“什么时候?”
福全跪着,一点都不敢看榻上的天子:“一刻钟前。”
死了啊,死得好。
陈幺想了想,还是道:“厚葬他吧。”
福全低着头:“二师傅跟大师傅一样,死……”
王妄拢着陈幺的头发,用根绸缎绑了起来:“有什么不敢说的。”他无所谓道,“尸体都没留下吧。”
福全磕头,吓得浑身哆嗦。
陈幺见他唯唯诺诺的这样子:“福全,你什么时候跟我的?”
福全不知道陈幺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奴才是先帝拨给您的,在陛下未满周岁时,就跟着陛下了。”这么算,“近二十年了。”
“这么久了啊。”
陈幺气色好了许多,他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先帝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事呢?”
比如,万不得已的时候,杀了他。
毕竟他是这么的虚弱,没人的搀扶,连福寿殿都出不了,一个太监就能轻易的杀了他。
福全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偷偷睨着陈幺的神色:“陛下、陛下您……”
陈幺叹气:“长生,长命……长寿,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都是我最亲近的人,都一起说吧。”
长寿刚来送过早膳,还没出去,兴许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眼神突然有些畏惧。
长生和长命从横梁上下来,虽然隔着面罩,但也能看出他们不大好看的脸色。
他们四人就跟陈幺说的一样,都是陈幺最亲近的人。
陈幺身体不大好,等了会就有些累了:“不说吗?”
他动怒的时候会咳嗽,但他并没有咳嗽,他还笑,“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不必客气。”
长生先跪下的:“……主子。”
长命满脑子都是要死,她见他弟弟跪下了,心中一叹,也跟着跪下了,她虽然害怕,但骨头还是挺硬的,并没有求饶。
长寿胆子小,他跪下,涕泗横流:“陛下、陛下……您。”
您没办法活啊。
您怎么能想活呢?
陈幺见他哭得悲伤,竟然下了小榻去扶长寿:“你也伺候我二十年了,我是把你当阿兄看的,阿兄,我必须得死吗?”
长寿知道陈幺在给他机会,可他虽然是个太监,他也知道孰轻孰重:“陛下,陛下。”他真的在哭,不完全是畏惧,还有悲伤,“若是可以,奴才愿意替陛下死,陛下,奴才真的愿意替您死。”
陈幺咳嗽了下:“阿兄待我真好。”
长寿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颤抖:“陛下,陛下。”
陈幺拍了下长寿的手背:“阿兄不必悲伤。”他告诉长寿,“孤不会死的……孤要活,孤要长命百岁,孤要万寿无疆。”
“阿兄,你去地底下看着吧。”
没人能阻拦他的决心。
没有人。
第147章 病秧子(27)
长寿知道陈幺杀人挺喜欢诛心的, 他这位陛下分明从不在意他们这些人的死活,在他死到临头的时候又偏偏要一口一口阿兄地叫着。
更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 他还是止不住的心痛和流泪:“陛下……陛下。”他其实不懂, 陈幺这半生明明活着没什么滋味, 又为什么偏偏还要活着,“您不、不痛吗?”
活着不难受吗?
对您来说, 死了不该是解脱吗?
陈幺见他哭得悲伤:“你陪着孤二十载, 又为什么非要孤死呢?”他能感觉到长寿是真的愿意替他死的,他也能感觉到长寿的悲伤大部分都是因为他, 长寿不想他死, 不想他痛,所以他哭得这么厉害,“阿兄, 为什么啊。”
长寿知道他们的陛下非人是妖:“陛下, 您不该活啊。”
又是这句。
陈幺开始觉得无趣了:“那阿兄还是去地下看着我吧。”
长寿这会其实并没有太害怕, 他的悲伤远远大于死到临头的恐惧, 他看着陈幺:“奴才伺候陛下二十载。”
他看着陈幺长大,看着陈幺步步维艰、终成一代帝王, “奴才望陛下平安喜乐, 岁岁平安。”他磕头, 几乎是哽咽出声, “可奴才是人, 陛下。”
“……奴才在地下等着您。”
长寿说完就脖子一软咽气了。
魁梧的太监瘫在地上,脸色发白, 发冠滚地, 唇角流出了些许黑血。
服毒自尽。
陈幺本不该有情绪波动的, 可他就是愤怒,就像他当年亲手算计绍元帝去死,可看到绍元帝临死前叫他皇儿,他还是会哭。
泪水不断往下涌的哭。
他不是人,他就该断情绝义,可他又不是完全不是人,他捂着心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其余三人还沉浸在长寿的自绝的震惊之中,王妄两步上前扶住了陈幺,他有些焦急:“怎么了?”他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也不是很在乎,“别气。”
他很怕陈幺会出事,“幺幺,别生气。”
陈幺攥着胸口的衣襟,他体弱,受不得刺激,喉咙一痒,淤血就往外冒,他这会儿完全控制不住情绪,像是疯了一样:“滚。”
他有些疯癫,“给孤滚!”
长生似从梦中惊醒:“主子。”
“滚。”
王妄压着陈幺的胸口,让他不要激动,眼神却煞气凛冽,“……都滚!”
长生三人被大风扫了出去,他们脸上还有惊色,殿门砰一声合拢,天空似乎都有阴云澎湃。
他们不是相师看不出什么,在屋檐上眺望福寿殿的王陆却面有忧色,他小师弟生气天上就有阴云,就是到不了言出法随的境界,王妄相师一道的修行也已然大成。
他应该要为王妄高兴的,但王妄显然很在乎大临的皇帝。
太在乎了。
他小师弟八岁就惦记着娶人家当媳妇了。
陈幺被王妄塞进去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捏的药丸才压下了胸中那股反意,虽然没昏过去,但他脸色苍白,发丝也在挣扎中完全披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