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重生](40)
——殷慈光并不是大公主,而是大皇子。
容嫔不知何故,竟然有意瞒住了殷慈光的身份,将他当做女孩儿养大。
据说容嫔当年生产时年岁轻,胎像不稳,一度差点流产。后来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下来,自己伤了底子不能再生育,孩子也落下了先天不足的毛病。
殷慈光自小到大身体都极差,几乎是日日汤药不离。若非必要,几乎不会现身于人前。就算偶尔出现,也总是低垂着头颅,一副恭顺模样。
上一世容嫔去后,他没多久也跟着病死了。
后来宫中嬷嬷替他整理尸身遗容时,发现了他生前掩藏的秘密,此事才报到了隆丰帝面前。
隆丰帝对殷慈光母子本就没什么爱惜感情,乍闻此事更是震怒,一顿发落下去,母子二人甚至连皇家陵寝都没能入,草草下葬了事。
殷承玉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姐”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上一世更是直到他死,都未曾说过几句话。
但大约是物伤其类,如今再看他,殷承玉眼中就多了几分怜悯。
他要是猜得没错,容嫔将他扮做女孩儿,不过是想护着他罢了。
容嫔身份低微,她原是教坊司的舞女,因舞姿出众得了隆丰帝的宠爱,怀上了龙种,才被升为嫔位。
但不巧的是,当时文贵妃几乎与她同时有孕,可偏偏没多久就滑了胎。因此文贵妃一直认为是容嫔的孩子克了她的孩子,这些年来一直不断针对容嫔。
当时中宫皇后尚未有孕,若是容嫔当真生下个男孩儿,便是皇长子,恐怕文贵妃根本容不下他们。
“皇长姐身子弱,春日风寒,还是少吹凉风为好。”
容嫔的一片拳拳之心,让殷承玉想起了虞皇后。上一世母后拼死将殷承岄送出去时,也是如此罢。
殷慈光有些诧异地抬眼看他,很快又垂了眸,低声道:“谢太子殿下关心,我只是想出来寻母妃。”
殷承玉略略颔首,没有再与他多说,侧身让开了路。
殷慈光又福了福身,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往另一头去了。
“你同赵嬷嬷说一声,叫她日后多给大公主调拨些药材,若是得空,叫太医也过去看看。”等人走远了,殷承玉才对身侧的郑多宝交代道。
后宫之事他不便插手,又不想让母后烦心,只能叮嘱母后身边的赵嬷嬷多加看顾。
郑多宝虽不解他为何忽然关心起这位没什么交情的大公主了,但还是应承下来。像这些不受宠的妃嫔公主,在宫里待遇如何,也就是主子们的一句话罢了。
殷承玉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凝眉道:“文贵妃也太过猖狂了些。”
郑多宝“诶”声,低声道:“听说这几日景仁宫里,内侍女官们都战战兢兢,日日都有打碎的瓷器被清理出来。皇后娘娘诞下龙子,那位心里可憋着气呢。”
殷承玉道了一句“叫人多盯着些”,便又转身回了席间。
见他回来,殷承璋拎着酒壶上前要与他喝酒。
殷承玉刚见过殷慈光,此时再看着他便没了什么好心情,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便接过酒杯与他共饮了三杯。
殷承璋随手将酒壶扔给一旁的内侍,回到席间坐下,醉醺醺地同贴身伺候的太监道:“呵,你看他那眼神,明明都恨不得吃了我,偏偏还要端着笑脸同我喝酒,可真是会装。”
贴身太监紧张地张望了一下两侧,见无人注意方才松了口气,小声劝道:“两边还有人呢,殿下您可别再说了……”
殷承璋这才不甘不愿地住了嘴,又给自己斟了杯酒,闷闷地喝。
殷承玉喝了三杯酒,刚入席,就感觉有股热意自丹田涌上来,头脑也有一瞬间的晕眩。
他心头一沉,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扭头便想叫郑多宝。
可刚刚还跟在他身侧的郑多宝此时却不见了踪影,他按着额头略一思索,便知道这里头恐怕有蹊跷。
源源不断的热意自丹田涌上,侵蚀着神志。
这种感觉于殷承玉来说,再熟悉不过。他努力维持着镇定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快步往外走。
刚出焦园,就有小太监迎上来要搀扶他,殷承玉厉色将人推开,加快步伐往东边走去——今日焦园有宴会,薛恕也在附近执勤。
殷承玉勉强维持清明,绕了半圈方才找到了人,哑着嗓子叫他过来:“薛恕。”
薛恕不明所以地上前,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带孤走。”
“殿下要去哪儿?”薛恕扶住他,敏感地察觉了不对,殷承玉呼出来的气息极热,身上还带着酒味。
“随便。”殷承玉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大力掐住掌心,靠着疼痛刺激,才维持了头脑清明。
薛恕意识到问题,连忙避开人,搀扶着他去了不远处的崇智殿偏殿。
将要推门进去时,殷承玉抓住他,警惕道:“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薛恕推门进去快速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人后,才扶着他进去。
殷承玉一进门便松开他,快步走向桌边,提起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头的茶水换没换过,便大口往嘴里灌。
他喝完一整壶茶水,又冷静地命令薛恕:“再去寻水来,快去快回。”
薛恕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厉声呵斥道:“快去!”
他从未见过殷承玉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只能快速闪身出去,去给他寻茶水。
在他出去后,殷承玉警惕地拴住了门,之后才找了个大肚花瓶,弯着腰催吐。
等薛恕再回来时,他已经吐过了数回,额上布满冷汗,脸上犹有残留红晕,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殷承玉并未同他说话,接过他手里的茶壶,继续闷声灌水。
此时薛恕也反应过来,猜到他许是中了下三滥的药。见他如此,喉结滚动几番后,终于忍不住道:“臣可以帮殿下。”
殷承玉动作顿住,倏尔回头看他,因为极致的隐忍,眼尾带着压抑后的红,声音也因为催吐变得沙哑:“你帮孤?”
他的语气有些怪异,看着薛恕的目光也变得极为凌厉,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旁的什么人。
薛恕张嘴欲言,殷承玉却是笑了,指着堂中道:“跪下。”
薛恕看了他半晌,只能走到他指着的地方跪好。
殷承玉冷眼瞧了他片刻,将被水打湿的外袍脱了扔在地上,转身去了屏风之后。
这偏殿平日不住人,只放了贵妃榻和罗汉床供人小憩。殷承玉脱力地躺上去,半阖着眼喘息。
他灌了不少水,又催了吐,这会儿药性已经没有那么凶猛,不足以侵蚀神志,但即便是微薄的药性作用下,那滋味仍然是难以忍受的。
殷承玉用力咬住手臂,只能自行纾解药性。
偶尔侧脸时,便能看见那映在屏风上的人影——薛恕还跪在那里。
殷承玉烦躁地闭上眼,却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上一世。
他曾经也中过药,不止一次。
第一次时人事不省,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和个女人躺在一处,还未等他弄清楚情况,乌泱泱的人便踹破了门来捉奸,说他与宫妃私通,失德不伦。
可他当时甚至都没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第二次则是在回宫后不久,他出宫之时不慎中了招。当时薛恕听闻消息后赶来,叫了两个女人来,笑着让他选:“殿下是要她们,还是要咱家?”
那药性猛,当时他几乎神志不清,却还是咬着牙抓住了薛恕的衣袖。
之后,他在宫外足足歇了三天。
薛恕则命人将整个酒楼的人全部扣下,一个个的审,终于找到了下药之人。
重来一世,避过一劫,殷承玉没想到竟还会有人用这下三滥的招数。
经历过两次之后,他便对这种事便格外敏感,他几乎可以确认,有问题的是殷承璋给他喝的酒。但殷承璋再蠢,也不至于亲自给他下药。
那多半只剩下殷承璟。
说不定在这崇智殿的某间屋子里,还给他准备了一个女人。若不是他早有防备,这会儿可能又神志不清地躺在了哪个倒霉宫妃的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