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找上门来了(29)
陆家较真来说是商户,可你见哪个商户能和皇家做买卖?
陆老夫人携孙入京,下了船第一个去的就是深宫。
这事经不得细思。
李氏和陆家葫芦里卖什么药,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现真章。
桃家的底细他看得明白,能看明白就不算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怎么都看不透彻的寒潭。
凤城陆家,就是那口令他望而生畏的深潭。
“我也是没办法。”
“二公子那……”
郑泰之无奈看了眼书桌上没写完的信。
信是写给白马寺主持方丈的。
写信给方丈是请人来家宅驱邪,为他的儿子祈福,免得真被桃家那位克死。
“没必要了……”
他撕毁书信。
“告诉二公子,桃家嫡长女不是咱们能肖想的,让他趁早死心,换个人喜欢罢。”
长随讶然。
所有儿子里面家主可是最偏爱二公子。
如今却……。
思来想去,桃老太君还是惦记罚跪的孙女,特意去祠堂一趟,去了祠堂没见着人,得知人提早回去,悬着的心放下来。
“劳祖母挂心了。”
桃鸢上前为祖母斟茶。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做完,碧绿色的杯盏盛着汤色清澈的茶水,老太君瞧着嫡孙女,有种眼睛被洗礼的愉悦。
“来祖母这边坐,还生你阿爹气呢?”
“孙女不敢。”
“不敢?老婆子眼还没瞎。你们这对父女,一个心肠如石,一个冷硬如冰,硬碰硬哪能得好果子?”
“孙女不孝,连累祖母为此忧心。”
“我没有说你不孝,我不为你忧心,难道还要为那小娘养的辗转反侧?”
提到妙姨娘和桃筝,老夫人很没好脸色。
她转而看着桃鸢。
为了这嫡亲的孙女,她一宿都没睡好。
“你爹的打算你知道了,他有意和郑家结亲。郑家嫡次子,一个瘸子,他竟真狠心让你嫁一个瘸子……”
桃老太君指尖颤抖,桃鸢及时握住她的手:“祖母,祖母莫要多思多虑,好好养身体才是正道。”
“养身体,我迟早要让这忤逆子气死!”
桃鸢略有深意地看了眼祖母身边的人,确认这话只会在屋里说一说,听一听,不会传到不相干的人耳里,她为祖母揉。捏掌心:“您消消气。”
“鸢儿。”她索性与孙女摊牌:“我来这是想再问你一问,你这心里,当真没有看着顺眼想搭伙过一辈子的人?”
一问再问若还没有,就是她,也挡不住桃禛嫁女。
自古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有合心意的人还能放手一搏求个顺遂。
“你冰雪聪明,可懂祖母的意思?”
再不说实话,这桩婚事她是拦不住也不想拦了。
“有。”桃鸢轻声道。
老太君微微诧异,旋即眉开眼笑,小孩子似地拉着孙女的手问东问西:“是哪家儿郎?又或是哪家女郎?
“能入了你的眼必定差不到哪去,怎么认识的,是看着顺眼勉强能过一辈子,还是芳心动了?”
她是过来人,问得细致。
桃鸢递了眼色,堆雪识趣领着屋里嬷嬷、婢子们鱼贯而出。
闲杂人等退去,门扉掩好,老太君追问道:“快和祖母说说,那是个怎样出色的人?”
桃鸢从祖母怀里退出来,屈身跪地:“孙女有一事不敢欺瞒祖母。”
“家主?家主?郑家来人了!”
桃禛正为女儿公然违逆他的命令感到气愤,闻言不解:“怎么这时候来了?请进来!”
“奴见过桃家主。”
“你家主子有何要事交代?”
郑管家擦擦脑门的汗,踟蹰不言。
“你们先下去。”
“是,家主。”
“说罢。”
桃禛坐回位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郑管家自觉这是个苦差事,笑比哭还难看:“桃家主,这是家主写给您的信。”
“信?何必费这功夫?”
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看下去,桃禛笑意凝滞,手背青筋毕露:“贵主是在戏耍我桃家?”
“不敢!我家主子断无此意!”
“不敢?”桃禛怒极反笑,撕碎郑泰之写给他的亲笔致歉信,虎目轻抬:“滚!”
郑管家屁滚流倒退出去。
空气恍若静止在这一刻。
桃老太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有孕?”
桃鸢轻点下巴。
“有孕……有孕……”老太君嘴唇哆嗦,气得想拿拐杖打人。
“你被桃筝坑害,被人欺负,这么大的事为何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是觉得我老了,撑不起事了,还是觉得祖母铁石心肠,明知你受辱还会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你是我看大的孙女,是我桃家才名广播的嫡孙女,桃筝可不是,她和她那个娘,一脉相传的恶毒!”
她猝然站起身,起得猛了眼前发昏,桃鸢急忙扶稳她:“祖母您莫要动气,孙女需要您,需要祖母撑腰。”
“你需要我来给你撑腰?”
桃老太君当即就想打她,顾忌如今她是有身子的人,手高高抬起,落了一个脑瓜崩在孙女额头:“那你不早说!黄花菜都凉——”
“没凉,没凉,孙女等着祖母救命呢。”
怕她气出好歹,桃鸢好声好气哄劝。
世人都有软肋,桃老太君最喜欢性子冷清刚硬的孙女对着自己说软话,得她一哄,火气堵在胸口散了一小半,还有一大半等着始作俑者受呢。
她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最痛恨后院的阴私手段。
冷静下来,她吐出一口郁气:“我知道你是担心老婆子身体受不住,但这么大的事,别人瞒我,你怎么能瞒我?罢了,不说这个。”
她目光定格在孙女小腹位置:“这孩子,你要生下来?”
“要生下来,她与我有缘。”
不知陆漾身份时桃鸢还在担心事情暴露会为无辜人带去不必要的牵累,知道她是陆家传说中的宝贝凤凰蛋,她道了声庆幸。
“求祖母助我。”
“你要我怎么助你?”
“阻止桃郑两家联姻,拖住阿爹,无论郑家还是其他家,我都不愿草草择嫁。
“请给孙女更多准备的时间,嫁谁,不嫁谁,我自己看,自己选。”
“好。”
她问也不问桃鸢要准备做何,她只知道,这是她作为长辈,护卫孙女的最后一程了。
她是桃鸢的祖母不假,她还是桃家的老太君。
除非能舍得不要桃禛这个亲儿子,否则她没法一直偏爱长孙女。
“多谢祖母。”
祖孙二人俱是聪明人,老太君一声长叹:“你不说,我约莫能猜到你的打算。
“你我都是女人,女人这一辈子嫁人好比投胎,是顶顶要命的技术活,嫁好了美满一生。嫁不好,普通人尚有和离这条路走,世家的子女这辈子都没重来的机会。
“想做什么,就去做罢。天塌了,祖母帮你顶着。”
她竖起一根手指,似乎很怕孙女赖账:“说好了,就顶这一回。”
桃鸢搂着她:“一回,也是孙女上辈子行善积福了。”
她一旦嘴甜起来桃老太君招架不住,神思一晃想起儿时的鸢儿。
崔玥看着不像是喜欢孩子的,却为女儿起了一个极好听的小名——甜果果。
未见其人,只听这小名就能猜到真人是何等讨人喜爱。
甜果果,甜果果。
喊起来嘴里都带了甜味儿。
退回二十多年前她的孙女烂漫天真,娇气得不得了,吃饭要人喂,走路要人牵,再小一些,出母腹没多久都能磨得崔玥解开内衫喂难缠的女儿喝母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