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噩梦游戏Ⅱ(23)
游戏里的被齐乐人随便命名为“路人甲”的角色在他的操控下走向了左边的大门,齐乐人几乎不敢呼吸,无数纷乱的念头困扰着他,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思考会带来的恐惧。
木门开启,游戏进入了一段过场动画,他无法再操纵自己的角色,只能看着他向前走去。
门外是一条被灌木和野草占领的碎石小径,他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这夕阳下绿意葱茏的一切并不让人觉得宁静,而是让他满心慌乱,心神不宁。
齐乐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见到游戏里的宁舟,那颗思念着的心在期待着重逢,哪怕相隔了一层冰冷的屏幕。可是理智却让他抗拒着,他不想在这个游戏里见到身为NPC的宁舟,因为他不敢去深思这背后隐藏着的深意。
可无论他想与不想,在一片夕阳朦胧的余晖中,齐乐人还是看到了那个站在墓碑前的背影。
那么熟悉,因为他是这样深刻地烙印在了他的脑中,可又是那么陌生,因为他们相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那个背影的喃喃自语,就像是每一个NPC一样,将台词显示在了屏幕上:
【妈妈,我爱上了一个我不应该去爱的人,他让我迷惘……】
齐乐人的眼睛才刚刚看清这句话,却又瞬间模糊了。
原来,原来那一天,在他走入这个教堂见到宁舟之前,宁舟曾经在玛利亚的墓碑前说过这样的话。
那是一个迷惘的宁舟,那时候的他还不曾坚定信念,要为了一份爱情甘愿一生的放逐。他在犹豫,在彷徨,在不安,可他无人可以倾诉,他只能来到母亲的墓碑前,悄悄地说给她听,哪怕得不到任何回答。
电脑前的齐乐人捂住了脸,泪水指缝里流淌了下来,打湿了键盘。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脆弱的人,哪怕只是一句从前不曾听说的话语,都让他泪流满面。
他想冲进屏幕里,拥抱那个孤独的背影,去安慰那个孤独彷徨的灵魂。
可是他的靠近,却只会惊醒那个迷路的人。
“是谁?”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宁舟的话。
齐乐人这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宁舟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不能做任何回答,这只是个写好了程序的游戏,游戏没有给他选项的时候,他说不出任何话。
他们相对而望,不发一语,陌生得就好像两个陌生人。
他们也的确是陌生人。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游戏中的齐乐人回过了头,沿着这一条长满了荒草和灌木的小径,他看到了一个人,沿着他来时的路,沐浴着夕阳,向他们走来。
他的话同样映在了屏幕上:“路人甲?宁、宁舟?你怎么在这里?”
这一刻,齐乐人浑身痉挛,无法呼吸。
一个熟悉的人站在那里,满脸惊讶,又略带羞涩地看着他身后的宁舟。
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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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应该看得明白吧?这段游戏里的内容在噩梦游戏1里的113章。
齐乐人玩《噩梦游戏》的时候创建的角色叫“路人甲”,没有遇上过宁舟。但是这一次他读档的时候,换了个选项,“路人甲”遇上了宁舟,也遇上了游戏里的他自己,而且游戏里的他自己还认识这个“路人甲”。
你们可以当成这一次齐乐人以旁观者的视角,目睹了一下自己和宁舟的这段剧情。
游戏存档其实已经发生变动了=w=
四十、星际死亡真人秀(二十三)
屏幕前的齐乐人浑身发冷,恒温服也不能抵挡这股涌入心底的寒意。
游戏里的“齐乐人”认识“路人甲”,可是齐乐人却不记得“路人甲”曾经见过“齐乐人”,是存档变了,还是整个游戏都变了?
齐乐人死死盯着屏幕里的“齐乐人”,“齐乐人”已经忽略了路人甲的存在,在见到了玛利亚的墓碑之后走向宁舟,开始了一段熟悉得让他毛骨悚然的对话。
“她一直想回去。”宁舟说。
“回圣城吗?”游戏里的“齐乐人”问道。
宁舟点了点头:“但她已经无法回去,也不敢回去了。”
“齐乐人”问他:“你想回圣城去看看吗?”
简直像是宿命一样,他看着同样的故事在眼前上演,只是这一次,他是一个路人甲。也正是这个与众不同的视角,让他看到了许多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原来,那个时候的他,看着宁舟的表情,竟然是这样的吗?
那隐隐约约的羞涩情意,在他换了个一个视角的时候,是如此明显,根本无法隐藏。而宁舟看着他的眼神……那双在夕阳下倒映着晚霞的眼睛,又哪里藏得住温柔?
也许只有互相暗恋着对方的两人才会在患得患失中傻到看不清。
接下来的剧情几乎是照着噩梦世界里的走向,只不过多了一个“路人甲”。游戏里的“齐乐人”似乎和他很熟悉,从“齐乐人”不经意间提起的话来看,他们是从同个新手村出来的。就在齐乐人以为自己是取代了吕医生角色的时候,吕医生也出现了,这一次圣城任务的人数变成了5人。
路人甲、齐乐人、宁舟、吕医生,以及……苏和。
那个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一个友善前辈的形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欺诈魔王再一次顺理成章地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不要带上苏和,不要带上他!
可是无论屏幕前的齐乐人怎么在心中呐喊,游戏里的他们依旧对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路人甲只是一个路人甲,左右不了这一切,游戏甚至没有给他任何选项,他只能选择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直到他们来到圣城,直到朔月的噩梦降临,直到……
直到“齐乐人”死去。
当喝下解药的路人甲和吕医生一起赶到教廷旧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齐乐人甚至都不用去到山顶的教廷,因为他知道,“齐乐人”已经睡在了圣墓花园的树墓中。
曾经有一个有着温暖日光的下午,他们曾经在这里野餐,草地上、树梢上都开满了花,一阵风吹来,蓝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那时候,他躺在一个长满了绿草的露天树洞里,惬意地在融融的阳光下小憩。
过去和现在仿佛在这一段过场动画中重叠。
他来到圣墓花园,默默地看着这个星光璀璨、银河高悬的夜幕下沉睡在树墓中的“齐乐人”,和静静守在“齐乐人”身边的宁舟。
从天黑,到天亮。
陪伴总是短暂,而思念却可以很漫长。
这漫长的思念,这漫长的告别,也许要穷尽这个人一生的时间——如果他不再醒来。
圣城的地动越来越频繁,终于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刻。
他看到伤势未愈的宁舟摘下了七朵白色的野玫瑰,一个一个地剔掉茎秆上的刺的时候,就好像一具又一具地挣脱他心中的枷锁,每一个刺都扎得他鲜血直流。
他在挣脱束缚他的锁链,却又何尝不是在脱去保护着他的铠甲?
这是他与爱人的告别,也是和主宰了他前半生的信仰告别,从今往后,他将继续心怀信仰,可却不再被信仰接纳,因为他已经是个离经叛道的信徒。
当宁舟把七朵白玫瑰放在“齐乐人”身上的时候,他的神情告诉齐乐人,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屏幕前的齐乐人哽咽到快喘不过气,干了又湿的眼泪刺得皮肤生疼。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霜,他的胸口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烧得他撕心裂肺,燎得他无法呼吸。
在他复活的那一天,他见到了枯萎的白玫瑰,却没有见到那个小心剔掉了每一个刺的人,所以哪怕是悲伤,那也是充满了希望的伤感,他知道他们终有再见的一天。
可当这他不曾见过的一幕在他眼前上演的时候,他却知道什么是锥心刺骨的痛。
他有体会过宁舟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痛苦吗?
可哪怕就是这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痛苦,一旦他感同身受,就不啻于一场酷刑。
当宁舟已经踏出了这片圣墓花园,走向教廷最高处的那座圣殿,齐乐人看着他的背影;当他跪在圣母像前,在胸口画下一个十字的时候,齐乐人看着他的侧脸;当巨大的六翼炽天使被召唤来到这里,将他的力量与宁舟融为一体,他执起审判之剑,宁舟也同样握住了审判之剑的虚影,向着那太阳升起的方向,用力挥下,一剑斩开这个已经死亡的领域。
那漫天的圣洁之力之中,纷纷扬扬的金银光点和圣歌灵乐让这座圣殿宛如地上天国。
齐乐人看着他那圣天使一般的爱人,还是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笑容,哪怕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
可这样的笑容,也只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间。
这光辉璀璨的毁灭之中,圣洁的领域却被恶魔的力量染指,藏匿于深渊之中的黑暗蠢蠢欲动,悄无声息地来到这片净土之中。附身于宁舟身上的炽天使被黑色的恶魔之力侵袭,在惊愕中逐渐消散,化为漫天的落羽,在狂风中被卷向这片从梦中苏醒的世界。
圣洁之力被截断,眼中的红光一闪而逝,宁舟痛苦地捂住了脸,紧握着审判之剑跪倒在了地上。
一段旁白出现在了屏幕上,让齐乐人如坠冰窖:
【毁灭魔王与圣修女的孩子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终结了圣修女一生的遗憾。这对曾经志同道合,共同探索世界之谜的爱侣,最终以一个惨烈的方式收场,毁灭的力量与守护的力量注定无法妥协。也许,在追逐极致的本源力量的时候,无论是圣徒,还是恶魔,终将迷失于力量之中,忘记自我……】
【新生的毁灭力量已经开始苏醒,他是否会重蹈覆辙?还是说,他的身上会酝酿出那渺茫的奇迹……】
齐乐人瘫软在椅子上,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旁白渐渐消失。
他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否则它怎么会如此对待宁舟?
这个温柔的、善良的、一生都致力于与恶魔战斗的信徒,怎么会是恶魔的后裔?而且他身上的恶魔的力量正在觉醒……
宁舟能接受吗?
齐乐人浑身发抖,害怕到一丝气力也无。
他不敢想象,一个刚刚失去了爱人,被逐出教廷的虔诚信徒,要怎么接受这个真相?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祂又怎么能在一个伤痕累累的人的身上再添上一道鞭痕?
神啊,他已经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你还要打断他的脊梁,让他连最后的信念和骄傲都无法保全?
你真的爱着他吗?你真的爱过他吗?不会让信徒蒙受无法承受的试探,必将帮助他的信徒战胜这些试探,这不是写在教典里的话吗?
可齐乐人什么都说不了,他只是一个路人甲,看着这场悲剧发生,却无法说一句话。
这个任务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疏散完圣城的居民,看着他们跟随着教廷的人前往遥远的永无乡之后,齐乐人他们坐上了飞行器,再一次回到黄昏之乡。在这里他又面临了一个选择:是跟随宁舟继续下一阶段的任务,还是留在黄昏之乡。
毫无疑问的,齐乐人选择了跟随宁舟。
宁舟回到了永无乡,他要回教廷,向教皇坦白自己的决定,齐乐人就在永无乡外的教廷据点中等他,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冰原中的风凛冽,漫长的极夜之中,极光浩浩荡荡地点亮了天空,齐乐人站在山谷的最高处,看着远方茫茫的冰雪世界,这绝美的景致却让人心生绝望。
他知道宁舟会走出来,从那个曾经庇护他,也禁锢他的世界里走出来,可加诸于他身上的命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慈悯,它引导着他走向另一个血淋淋的世界,那是一个比从前更残酷的世界。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背负着那么残忍的未来,一个足以摧毁他意志的未来。
他的一生好像被诅咒了一样,不断地失去,再失去,直到无可失去……少年时失去唯一的亲人,长大后又失去爱人,就连那盛放着他心灵寄托的永无之乡,也对他关上了大门,甚至在那遥远的未来,他就连自我,也许都会失去。
屏幕里的路人甲面无表情地看着风雪,屏幕外的齐乐人却泪流满面。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受到一点点委屈,都让人心疼得不能自已。
思念的心再也无法压抑,齐乐人恨不得现在就能飞到宁舟身边,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至少他还没有失去他。
三天之后,宁舟归来,他们再一次坐上了飞行器,飞向遥远的静海荒漠,前往地下蚁城。
天亮了,窗外的阳光穿过厚玻璃落在驾驶飞船的宁舟脸上,齐乐人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同他说起“齐乐人”的故事,就好像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有一个深爱的人。
也好像他既无悲伤,也无难过,他已经治好了自己。
这份平静,几近绝望。
在圣修女任务结束后的第29天,已经触发了主线任务第二步,却被迫和宁舟分道扬镳的齐乐人得到了一条系统提示:
【队友宁舟已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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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部分写得很不满意,翻来覆去修改了好久,还是决定把游戏里的蚁城部分写得简略一点,反正到时候乐妹还要过一次。
PPS:宁舟那么好,可是这一生过得那么惨,唏嘘……乐妹出了副本要赶紧飞奔向蚁城去救人了。女神你等等你的乐妹。
PPPS:“我们所受的试探,不会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神必帮助我们胜过试探。”——哥林多前书。
四十一、星际死亡真人秀(二十四)
齐乐人久久没有找回思考的能力。
他好像被施了石化魔法的可怜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渐渐隐去的系统提示。
宁舟死了?
死亡。齐乐人怎么也无法把这个冰冷的词语安在宁舟的身上,哪怕只是想象,都让他无法接受。
气管好像堵住了,齐乐人感觉自己回到了海中,在越来越强的水压中感受着窒息带来的痛苦,他无法呼吸,也无法逃离,那压抑的黑暗与死亡包围着他,折磨着他,让他哪怕一秒钟都无法再忍耐下去。
他必须去找宁舟!把他从炼狱里带回来!
一直以来他总是习惯被动等待,纵容着自己的惰性和依赖去等待,还自我安慰这是最好的办法,却没想到,有些人,有些事,他竟然会有等不到的一天。焦灼的紧迫感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头,就像是他使用先知之心的时候,那一圈巨大的钟表,不断为他倒计时。
算上他死去的七天,今天已经是他复活后的第二十四天,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五天,他必须赶紧回去,将宁舟带回来,否则……
齐乐人不敢再想下去。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齐乐人悚然一惊,猛然合上笔记本,在它合拢的那一刻,它竟然凭空消失了。谢天谢地,他关闭了跟随在他身边的隐形摄像头,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一张技能卡静静地躺在电脑桌上,齐乐人来不及多想,将技能卡收进了道具栏,大声问道:“谁?”
门开了,杜越站在门外,惊讶道:“你真的在这里啊?”
这话问得很奇怪,齐乐人一听就觉得古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杜越挠了挠头,有点纠结又有点疑惑地说:“有位很奇怪的先生……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他给我指了路,说你就在这里。”
一股寒意渗透了齐乐人的后背,冷汗流了下来,齐乐人的手在发抖,如果他不刻意控制的话,他的声音也会发抖,那种熟悉的恐惧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哪怕他只是想象一下那个人的名字,都会觉得恐怖至极。
一个突然出现并对他了若指掌的人,一个能够进入副本甚至能够干扰副本的人,一个……可怕的人。
他又来到了这里,为了这台笔记本电脑里隐藏的秘密。
“他人在哪里?”齐乐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他说他会在这个研究所的最底层。前辈,他是不是这个星球的遗民?他们是不是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居住在地底什么的?”不认识苏和的杜越压根儿没想到来人的真实身份,反倒认为他是这个副本的一部分。
齐乐人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这间房间。
“其他人呢?你有碰到他们吗?”齐乐人问道。
“刚才我们跑散了。”杜越沮丧道。
齐乐人没有再问什么,快步向安全通道走去。既然苏和要见他,那他硬着头皮也要上,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复活彩蛋了,如果苏和再让他重来一次生与死的选择……
应该会答应吧,齐乐人心想,他万万不能死在这里,如果他死了,宁舟的命运就会沿着那条可怕的路径,一直通向死亡的深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宁舟死去。
如果宁舟变成恶魔,那他就陪着他。
如果人世间不能相守,那就一起到地狱里去。
他并不害怕,因为没有什么比失去更可怕。
但如果苏和执意要杀他……齐乐人在楼梯中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杜越说:“有件事要拜托你。”
“前辈请说,我一定去做!”一路上因为齐乐人神情凝重,杜越觉得自己可能犯了大错惴惴不安,现在听到前辈的请求,他就只差用力拍拍胸`脯应承下来了。
“待会儿你不要跟着我去了,尽一切可能保护你自己的安全。如果我死了,你回黄昏之乡后去找一个叫陈百七的女人……”齐乐人说着,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下了关于宁舟的情况,交给杜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