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记(21)
张崇岳放下水杯,靠近了些,眼看傅云琛就这么安静的睡在眼前,忽然觉得特别不真实。他弯过腰,俯下身,双手撑在傅云琛的两边,仔仔细细地去打量傅云琛。
阔别几天,总觉得傅云琛又发生了变化了。这人锋芒不露,不动声色,居然短短几月就坐拥陵城第一帮会,让那群老古董对他俯首称臣。若是平常人早就得意忘形。偏他自己还总是如履薄冰,小心谨慎。
张崇岳再细看,这傅云琛,丰神俊朗,是个清秀佳人,却杀伐果决,降龙伏虎。张崇岳忘不了那天傅云琛脸上沾血的模样,大部分人欣赏的美是柔弱无骨的妩媚之美,而张崇岳却偏偏中意,傅云琛如刀锋寒铁般的冷冽之美。
一把利刃。
一把好刀。
张崇岳移目下去,傅云琛唇角紧抿,唇色淡红,和他如玉的脸对比鲜明。哪怕喝了那么多酒,傅云琛身上也没多少酒气。他始终这么干净清爽。让张崇岳想起冬天里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就化了,滑到喉咙里冰凉透心,但唇齿间又有一丝甜。他胆子大了些,伸手轻轻抬起傅云琛的尖下巴。
张崇岳见过很多美人,大多都是主动投怀送抱的细作。他们大多乖巧温柔,予取予求。但张崇岳只是逢场作戏,却很少精虫上脑,从未真的对他们感兴趣过。
傅云琛和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每次的出现都让张崇岳惊艳,像北方的初雪,除了冷,还有美。
张崇岳俯下身,情不自禁地想尝尝傅云琛这块薄荷糖究竟够不够甜。
但,一把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你干什么?”傅云琛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我想一亲芳泽。”张崇岳倒不敢动了,却仍逞口舌之快。
傅云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再不起来。就是下一个寇勋。”
张崇岳抿嘴笑了一下,甚是乖巧。下一瞬他却往下探了探,傅云琛手一顿,居然没把刀背翻过来。
张崇岳看准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手举开,俯身就吻了上去。
☆、怒火中烧
傅云琛一时心软竟让张崇岳有了可趁之机,加上他确实喝多了酒,反应力自然不如平时。张崇岳力气很大,身子又压在傅云琛身上。傅云琛正想办法找出张崇岳的破绽。张崇岳却手法熟练,用舌头撬开了傅云琛的嘴唇。
傅云琛大惊,立刻咬紧牙关不让张崇岳再深入进来。
张崇岳倒是不急,在傅云琛牙齿上舔了一圈。傅云琛被舔得头皮发麻,他恼羞成怒,一把推开张崇岳,上手就是一刀。
张崇岳慢了半拍,刀划破了他的下颚,瞬间一道血丝。
“无耻!”
傅云琛脸色难看,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张崇岳用手指抹了一下血痕,笑道,“你还没见过更无耻的呢。”
鸿意楼里热闹喧天,一楼站满各路保镖打手,二楼则是陵城游走在黑白两道的生意人们饮酒作乐。
二楼有一间包厢,富贵门面,中西装修。堂内一方八仙桌,西侧一把豪华贵妃榻,东侧一把黄梨木太师椅。
这会子,大厅里觥筹交错,把酒寻欢,而包厢内则乒乓作响。
傅云琛一个前腿踢直冲张崇岳而去,张崇岳双手交叠,将他的攻击牢牢挡在身前。傅云琛长腿如利剪,张崇岳的防备如强盾,毫无破绽,傅云琛竟无法攻破。
张崇岳使力一抬,傅云琛应势而起,直接后空翻在空中翻了一圈,身轻如燕,又落在了八仙桌上。
“厉害啊。”张崇岳甩了甩手腕,“我的手都快被压断了。”
傅云琛眸色冷厉,又直接一掌劈向张崇岳。张崇岳错手接住,两人一来二去,一守一攻,竟过了二十来招。
傅云琛无论出掌还是出拳,虽然套路杂乱,是百家拳,却既快又准,干脆利落。不过这会他醉酒微醺,无论是速度还是敏捷度都落后不少。张崇岳之守势,源自八卦掌,以柔克刚,以圆套方。张崇岳两掌分开,分别架开傅云琛的双臂。傅云琛竟被桎梏住,两人四手交叠,竟分解不开。
张崇岳凑到傅云琛面前,轻蔑道,“你要学的还很多。阴阳协调,八卦连环,就是要教你,何为顺势而为,何为轻如鸿毛却稳如磐石。”张崇岳话音刚落,便抓紧傅云琛的双臂,将他拖拽挟制,反手一转,竟将傅云琛抵到墙上。
“怎么?累了?还是醉了?”
傅云琛瞪他一眼,“胜之不武。无耻……下流!”
张崇岳凑到他的耳边,“胜之不武,我认。无耻我也认了。可是下流,我不敢认。你方才装醉,装睡,分明有机会阻止我,为何不动?”
傅云琛眼神微侧和张崇岳眼神交叠。
“你若寂寞,多的是人自荐枕席。何必来纠缠一个醉汉?我看喝醉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张崇岳哑然失笑。
“你笑什么?”
“笑你空有一副好皮相,却不解风情。是个呆头鹅。”
傅云琛气不打一处来,但双手被钳,被困在一隅狭小,无处施展。张崇岳眼波含情,笑道,“你既说我下流,我白挨了骂,脸上又挂了彩,那更要下流下流。”
傅云琛一愣,见张崇岳俯身又要再来。他把脸偏向一边,张崇岳却不强求那唇齿,只在脸颊上落下一吻。
“……”傅云琛杀气腾腾,脸红耳赤,作势又要开打。
张崇岳无奈道,“看来今日你非拆了这鸿意楼才行。”
包厢内,打斗正酣。厅内却有人好奇,“咦?这傅爷在耍醉拳吗?”
只听嗙嗙两声巨响,八仙桌断了腿。
再听DuangDuang两声,太师椅散了架。
过了会,不打不闹了,又传来几声闷哼,似乎是两人正抱在一起打滚。
“张崇岳!”傅云琛怒吼,贵妃榻也砸了。
另一边的陵城西郊的景况却和鸿意楼截然相反。
郭昊天带了一队人马和车学文去拿人。西郊一处民房内,崔二正在收拾细软准备逃跑。这边郭昊天和车学文一出现,他就吓得跪地求饶。
车学文红着眼问道,“是不是你绑走了小凤?他究竟招惹你们什么了?!你们这么残忍!”
崔二连连叩头,哀求道,“大爷,这事不能怪我。当时,寇爷说人先带回来,绑在栈道上,等他和傅云琛打完之后,再发落……谁知道……寇爷死了。我那时候都慌了神了!我可是得罪过傅云琛,我哪敢留下啊。就,就跑了……”
“你跑了?然后就把小凤一个人落在那???”车学文揪住崔二的衣领子,吼道,“那可是条人命啊!”
崔二哆嗦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哪顾得了他啊。要说小凤……这事也得怪傅云琛和张崇岳。”他干脆把黑锅甩了出去,“小凤要不是为了他们,怎么会得罪寇爷呢?”
久久不发话的郭昊天,忽然道,“什么意思?”
车学文看起来凶悍,实则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是个不中用的草包。而郭昊天看起来文文弱弱,却很决断。崔二惧怕郭昊天,便想试着拉拢郭昊天逃过一劫。
“我们把莫小凤送到张崇岳府上,就是想添一个眼线。本意是让莫小凤做张崇岳的枕边人……”他缩了缩身子,不敢看车学文,犹犹豫豫道,“可是张崇岳装正人君子,没怎么着莫小凤。后来,秦三死了,我满陵城去搜傅云琛,第二天张崇岳就带回来一个人。莫小凤还帮他们撒谎,说带回来的是张崇岳的夫人……”
“……夫人。”郭昊天脸色铁青,“然后呢?”
“我反复问小凤,有没有骗我。他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死活没说。张崇岳真是不要脸,这种谎话都敢说。”崔二又道,“爷,现在那傅云琛得了势,很快就会是陵城的第三把交椅。可是您看,莫小凤为他保密而死,他有说过什么吗?这会还不是在鸿意楼和张崇岳把酒言欢?”
“张崇岳!”车学文悲愤道,“小凤出了事,我去求他,他置若罔闻,如今又像没事人一样。傅云琛和他一样无情无义!”
郭昊天却冷冷道,“傅云琛和张崇岳是怎么回事?”
崔二以为郭昊天对傅云琛有嫌隙,自以为找到了一条生路,于是狗腿道,“现在三青帮一分为二,一半跟了傅云琛还叫三青帮,一半跟了张崇岳叫虎翼派。这看似分家实则又不叫分家。他们俩好得都穿一条裤子了,明眼人一瞧便知。”
崔二见郭昊天脸色越来越难看,便以为拉拢到了郭昊天。于是火上浇油道,“您郭家对傅云琛那可是恩重如山,要没有大帅,哪有他的今天。可是他呢,见利忘义,又勾结了张崇岳。再有三青帮那群老东西助力,您且看吧,他肯定会自立门户。”
崔二见郭昊天不说话,又道,“我只是无名小卒,死不足惜。但您得清楚,这件事的源头在哪。”
郭昊天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是啊,你死不足惜。把他给我绑起来。”他话音刚落,士兵们便上前将崔二手脚绑在了一起。
“我告诉你一件事吧。”郭昊天转过身来,盯着崔二道,“方才你若不提傅云琛,或许不会死。可你偏偏提到了他,还敢当着我的面骂他,那你就死定了。你知道吗?”
崔二一惊,才知自己戳中了郭昊天的底线,哀求道,“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郭昊天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只说,“学文,你想怎么报仇?”
车学文楞了一下,半晌才道,“一命还一命。”
郭昊天沉声道,“好。去栈道。”
说罢,众人便押着崔二又驱车赶到码头栈道。
郭昊天命人将崔二装进一个大麻袋里。这会海边,月色明朗,犹如银盘,正是中秋佳节。
崔二呜呜求饶,声泪俱下。
郭昊天啧了一声,“吵死了。”接着命人打晕了崔二。崔二脑袋歪在一边,晕死过去了。
“少爷,现在怎么做?”
郭昊天背过身去,举起手简单示意道,“扔下去。”
处理掉崔二后,车学文恍恍惚惚,宛如做梦。他又有些疯癫起来,又开始哭喊着莫小凤的名字。
郭昊天摇了摇头,吩咐道,“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老爷,包括傅云琛,明白吗?”
“是!”
郭昊天抬头看了看空中圆月,心中竟涌起一股酸涩的妒恨。
“你们派两个人去送车少爷回家。剩下的人跟我去鸿意楼。”
郭昊天坐在汽车后座,全程面无表情,开车司机和保镖都心有戚戚。郭昊天方才在码头沉了崔二,眼皮眨都没眨。而他平时既不会大发脾气,也没有花天酒地,只是比较贪玩。怎么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竟然说杀人就杀人,完全没把人命当回事。
司机将车停在鸿意楼前,车后还跟着一辆小卡车,车上载着八名小兵。两辆车一停下,鸿意楼前的保镖便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今天是包场。”
郭昊天身边的一个小兵怒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瞧见是郭少爷吗?”
保镖看到了郭昊天,犹豫道,“可是上头有命令……”
那小兵正要硬闯,郭昊天拦住手下人,客气道,“那你通传一下,就说我来了。”
☆、酒醉鸿意
保镖立刻转身上楼通报,过了一会,便下来回令,说,“赵老说,郭少爷来,当然欢迎,但不必带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