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手拿开!(53)
又把地拖了,将成山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这才去到关逢喜房间。
这两天降温,可关逢喜的床上还铺着凉席。
大概是夜里觉得冷,又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一条过冬的厚棉被。
铺在凉席上,显得不伦不类。
……陆易的狗窝都比他讲究。
江荻在床边杵了会儿,有些恍神。
接着屈起一条腿跪在床上,想把厚被子捞过来放一边,将凉席卷起来。
被子一抖,从中掉落出一张照片。
江荻弯腰捡起,在有些昏暗的室内垂眼看——
那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已经泛黄褪色,边角因为受潮卷起,手捏的位置有些皱,应该是时常被拿起来端详,上面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凹陷。
江荻一动不动的看着。
良久在床边坐下来,从兜里摸烟盒。
打火机没气了,接连两次没打着。
江荻有些机械地擦着滚轮,被碎发遮挡住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好不容易将烟点着,江荻深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吐出。
照片上的电影院因为经营不善,前两年已经倒闭了。
现在那里盖了家商超,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以前江荻他们一家四口几乎每周都会到这里看电影。
拍照片那天他还记得,是关逢喜生日,看的是一部大导演拍的谍战戏。
江荻前一天晚上熬夜,躲在被窝里偷偷打游戏,电影后半程直接睡死过去,被关逢喜拎着拍照时都还没清醒。
于是妈妈就笑着把刚洗完的手伸进江荻脖子里,他爸找了工作人员帮忙举相机。
关逢喜最坏,说江荻笑起来像哭一样难看,从身后用两只手揉扯他的脸。
画面就这么被定格下来。
江荻觉得蠢爆了,但家人都说喜欢。
记忆一经掀起,便如同洪水泄闸般,不受控制的汹涌翻腾。
只是江荻无力的发现,那些曾经鲜活的历历在目,也开始像这张旧照片一样,蒙上层昏黄斑驳的尘。
咔哒。
寂静的房中突然响起突兀一声。
江荻回神看去,发现是桌上那台老式日立牌录音机发出的。
如今这款录音机也可以算作古董了,市面上早已没有。
据说能折现卖挺高价,倒是关逢喜一直没打过它的主意。
江荻弹了下烟灰,把烟叼在嘴里,走到桌前。
关逢喜最近应该是用过录音机,但一直没关电源。
等里面的磁带播完,录音机就会发出“咔哒咔哒”提示关闭的声音。
江荻按了停止键,把磁带仓打开。
里面放置的是一盘黑色磁带,也没贴标签,不知道具体内容。
鬼使神差的,他又将磁带推回仓里。
倒带。
暂停。
播放。
一段呲呲啦啦的噪音过后,关逢喜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那时他还不酗酒,嗓音比现在亮一些,也更年轻。
——“唱啊傻小子!跟你妈一起唱。”
——“凭什么我唱你不唱?”
稚嫩的语气带着嚣张。
江荻咬着烟嘴扯了下唇,小时候的自己真傻的冒泡。
——“凭什么?凭老子是你姥爷!”
——“你倚老卖老!”
——“略略略。”
——“爸,你也一块唱,这儿正录着呢。”
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温柔声音。
——“哎我不会唱。”
——“少来,这歌还是你教我的。小宝,去把姥爷抓过来。”
——“江小宝!你个小叛徒,枉老子平时偏袒你!”
又一阵呲呲啦啦的噪音。
女人轻轻哼唱的声音悠悠响起。
“长路奉献给远方
玫瑰奉献给爱情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爱人
白云奉献给草场
江河奉献给海洋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朋友……”
沧桑和青涩两个声音,在此时总算也别别扭扭加入进来。
交织在一起,有种生硬中带点认真的滑稽感。
“白鸽奉献给蓝天
星光奉献给长夜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小孩
雨季奉献给大地
岁月奉献给季节
我拿什么奉献给你
我的爹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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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久等啦!今天长长[奶茶]
文里出现的歌是苏芮的《奉献》,也是首老歌啦,很好听!
作词:杨立德
作曲:翁孝良
第37章 闹剧
陆是闻回学校后, 先主动找老田说明自己离校的原因,替江荻补了假。
又迅速整理好当晚“打游击”要用的资料,交接给二班班长。
等下午最后一堂课下课, 第一个起身离开教室。
途中,他给江荻打了通电话。
响了好几声江荻才接。
“在家还是医院。”陆是闻问。
电话那头静了会儿:“家。”
陆是闻嗯了声, 挂断,眉心轻轻拧起。
江荻的语气虽然和平时没多大区别, 但他总觉得对方现在情绪不太对。
陆是闻招手拦了辆车, 赶往苍南街, 捎带着在路上联系了靠谱的保姆中介, 让他们尽快找一名护工。
江荻还要上学,关逢喜近段时间又行动不方便, 平时需要人在旁照顾。
做完这一切,车已停在江荻家楼下。
陆是闻付完钱推门下车, 轻车熟路走进楼道,来到二楼。
天色将晚, 晚霞穿过楼道内的镂空雕花漏窗洒下。
灰色的水泥楼梯光影交错。
江荻家的房门是虚掩的, 陆是闻推门进屋,最先闻到的是一股烟味。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向其中一间卧室。
里面正断断续续传出歌声。
陆是闻上前, 在门口停住。抬手轻叩房门, 喊了声江荻。
对方没应。
陆是闻将手移向门把, 拧动。
房门“吱呀”开了。
更为浓重的烟味漫了上来。
室内被火红的夕阳铺满,老旧的家具静守在黄昏里。因为逆光看不清具体样式, 沦为冷硬的几何线条。
江荻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立在窗边。
指间的烟头积攒起长长一截灰烬,随燃烧无声掉落。
桌上的录音机又一次播放完毕, 咔哒停止。
江荻这才像稍稍有了反应,伸手机械的倒带、暂停、再次播放。
直到那些对话又从头响起。
陆是闻喉间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的朝江荻走近,与他并排站着。
又过几秒,伸长胳膊,却不是搭江荻的肩,而是直接将人揽进怀里。
聪明如陆是闻。仅仅只是结合屋里的信息和江荻的状态,便将一切猜的七七八八。
江荻的身体微僵了下,藏在碎发下的眸光颤颤,却没推开陆是闻。
可能是烟抽多了,嗓子有点疼,江荻艰难吞咽。
“我…咳,我刚没听见你来。”
一开口,他自己就先被吓了跳。
哑得像破锣。
陆是闻仍保持着揽他的姿势,说没事。声音低低的问:“东西收拾完了?”
“嗯。”
“还打扫了房间,洗了衣服。”
江荻抿唇:“…嗯。”
揽他的手移到江荻头上,轻轻揉了揉:“乖。”
江荻莫名其妙被夸了句,蹙起眉。
陆是闻是不是眼瞎?
他冷漠、凶狠残暴、骨头硬、脾气差,到底哪儿乖了?
江荻又把夹烟的手凑到唇边要抽,被陆是闻劫走,含进自己嘴里,抽完最后一口捻灭。
这下江荻彻底没烟了。
陆是闻敛眸,看向桌上的录音机。
“里面说话的小孩是你?”
“……”江荻不太想让陆是闻听,要把录音机关掉,陆是闻按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