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58)
“顺着捋不好,逆着不高兴。”牧一丛的气息拂过漆洋的脸庞,纤长的睫毛掩盖住情绪汹涌的眼底,“永远听不明白好赖话。”
明明是体格身高都差不多的两个人,漆洋搞不懂为什么会产生出被牧一丛笼罩的压迫感,也搞不懂自己骤然充血的心跳,是出于什么。
“说人话。”他用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别扭。
“提醒过你了,谈恋爱远不止上床。”牧一丛贴近他的太阳穴,唇瓣随着说话,似即若离地擦过漆洋的耳畔。
下一秒,漆洋被吻住了。
这次没挨咬,是个真正的吻。
第44章
牧一丛提醒了两遍“谈恋爱不止上床”, 漆洋也不是未成年的懵懂小孩,自然知道恋爱这种关系一确立,即便是试试, 也一定会发生什么。
只不过他真没想到,牧一丛敢就这么亲上来。
在与邹美竹仅仅相隔一扇门板的时候。
被压制的感受囊括了站位、呼吸、光线, 甚至气场,毫无准备的酥麻以嘴为核心, 迅速且疯狂的向四肢百骸扩散。
漆洋的背脊一阵阵紧缩,大脑在此刻空白一片。
上一次被咬,他条件反射地给了牧一丛一拳,条件反射这玩意不需要过脑子, 现在漆洋忍不住又想抬手, 牧一丛像是能预判他的反应, 从容不迫地将他压制下去。
原来这孙子能躲开啊?
被放开时,这是漆洋冒出的头一个念头。
“现在你能接受接吻了。”牧一丛低声对他说。
别墅的暖气打得太足, 漆洋有点儿分不清浑身的焦灼感是源于暖气,还是牧一丛的语气。
但他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既然提出试试了, 那接吻确实就在试试的范畴以内。
沉默着平复完,他抬手抹抹嘴,让自己做出毫不在意的表情,继续挑衅牧一丛:“技术一般。下次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牧一丛用那种觉得这人很有意思的眼神, 打量了漆洋半天:“好啊。”
漆洋绷着脸, 拉开主卧门出去。
邹美竹热菜的速度很快,见两人终于从楼上下来,她连忙招呼着牧一丛坐。
重新煮汤时,她提前扬着嗓子喊:“把那个死丫头给我看好!”
漆星还在玩她的手工书, 不过这次看到漆洋下楼,她就主动起身走过来,去牵漆洋的手,眼睛一眨一眨的,朝牧一丛身上瞟。
漆洋看着她总是毫无表情的脸蛋,试图从她低垂游移的眼睛里找到些许情绪,和过去十年一样无果。
“刚才凶你是哥不好。”
他蹲下来托托漆星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试图通过柔和的口吻与缓慢的语速,让漆星明白一点儿道理。
“但是妈刚才端着热汤,你看都不看就直接窜过去,非常危险。”
“这个哥哥为了保护你被烫到了,明白吗?”
漆星漠然的五官写满了不明白。
她只跟漆洋保持了几秒钟的对视,就又朝牧一丛身上看,摸了摸牧一丛身上的衬衫。
牧一丛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所以不是对刚才的事情有了概念,她只是能记住这是漆洋的衣服,觉得穿错了人。
漆洋意识到漆星的反应代表什么之后,在心里叹了口气,握紧漆星的手攥了攥,把她牵到餐桌前坐下。
这顿饭吃得很聒噪,邹美竹感谢与道歉的话太多,一个劲儿让牧一丛多吃菜,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最后连“洋洋这件衣服还是你穿着更好看”这种话都扯出来了。
牧一丛礼貌性地与她寒暄,漆洋一句话都懒得接,只看着漆星吃饭。
晚饭结束,牧一丛接了个电话,起身向邹美竹道别。
“又要走啊?”邹美竹愕然地睁圆眼睛,“怎么每次过来都不过夜就走了,你那外套我还没帮你洗洗呢。”
“不用麻烦,阿姨。”牧一丛都被她客气到有些无奈了,笑着说,“我穿漆洋的一样。”
“对,洋洋快给他再拿个外套,只穿一件单的可不行。”邹美竹忙支使漆洋,再度向牧一丛保证,“你的衣服就放这孩子,回头洗干净了让洋洋再给你送去。”
漆洋没话可说,上楼去给牧一丛拿外套,顺便将香水一并拿下来。
在玄关看着牧一丛穿衣服时,两人的视线稍微一触碰,漆洋就想起刚在在楼上那个吻,不自在地别开头。
牧一丛接过他递来的香水盒子,食指不知是有意无意,与漆洋的手碰了碰。
漆洋又板着脸瞥回来。
邹美竹对于二人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还在一旁热情张罗,让漆洋去送送牧一丛。
天天催自己谈恋爱结婚,如果她知道了自己儿子和另一个男人亲了嘴,会有什么反应。
漆洋默默想。
“方便吗?”牧一丛看向漆洋。
漆洋从玄关柜里取出自己的外套,低头穿上鞋:“走吧。”
临出门前,他想了想,还是扭头把漆星喊过来:“跟哥哥说再见。”
漆星不说话,但是去揭了张贴纸,又往牧一丛身上贴,像质检员给猪盖戳似的。
“再见。”牧一丛刮刮她的鼻头。
送牧一丛这个行为属实没什么必要,牧一丛的车就停在别墅车库里,出了门往旁边一转,拢共也就走十米。
漆洋到了车旁就不动了,从烟盒弹出根烟来点上。
“你去哪。”晚上的天气还是寒得厉害,他呼出口烟气,看着牧一丛问。
“公司的事。”牧一丛也不上车,倚靠在车门上看他,“舍不得我了?”
“咱俩到底谁脸皮厚?”漆洋毫不客气地冲他喷了口烟。
牧一丛眯了眯眼,望着漆洋的眼神里,又变得微妙晦暗。
“过来。”他轻声说。
漆洋这些年无论在家还是上班,真是把自己的骨头磨平了不少,可牧一丛这个人从以前到现在,身上都自带着让漆洋想跟他唱反调的劲儿。
可现在的漆洋没了再跟这人拧着来的立场。
身份认同真挺操蛋的。
接受了和牧一丛现在的关系,漆洋仔细感受一下,对这命令式的口吻,好像也没有太过抵触。
他缓缓地往前挪了一步。
“你接吻的技术更一般。”牧一丛在他耳边说。
猝不及防的接吻,和真正听着牧一丛这么大言不惭的表达出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漆洋耳朵一烫,嘴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麻意又隐隐地想冒头,他受不了地开口骂人:“是不是有病?”
牧一丛笑起来,又一次伸手摘掉了漆洋的烟。
不过这次他当着漆洋的面,直接将剩下半根衔进了自己嘴里。
“进去吧,外面冷。”他开门上车,两盏前灯轰然打亮。
漆洋没动,看着他倒车出库,不太自在地提醒:“路上慢点。”
“实在舍不得,我留下也可以。”牧一丛说。
“滚吧。”漆洋说。
看着牧一丛的车驶远,漆洋拿出烟盒又咬上一根。
火都搓起来了,想想,他“啪”一声扣上打火机,还是把烟塞了回去。
漆洋本以为自己这一晚会失眠,会纠结,会后悔主动答应与牧一丛试试。
他以为自己需要些思考别的,来抵消与牧一丛接吻的怪异感,然而直到昏昏欲睡那一刻,他也没产生出什么不适。
临睡前脑子里最后回想的画面,是牧一丛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辛苦了。
第二天在胀热的感受中惊醒,他掀开被子黑着脸往下看,被牧一丛亲吻的触感,再一次清晰地冒出来。
东想西想着转移了半天的注意力,漆洋忿忿地倒靠在床头,用手臂压住眼睛,另一只手颇觉难堪地伸下去。
邪了门了。
最后一天带漆星去上康复课,时间过得很快。
专家夸奖了漆星这一轮疗程的状态,说她情绪与专注力方面,都比上个月有进步。
漆洋并没感觉到小孩儿有什么改变,不过即使是安慰的话,他听着多少也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