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也说爱(67)
梁嘉荣转头看了眼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又看了看手机屏幕,几乎能够确信下面的手就是自己的。
那想来另一只手和那截脖子的主人只能是庄情。
手机上的软件并不多,而且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放进文件夹里了,梁嘉荣点开挂着红点的通话图标,不敢置信地发现最近的来电全部都是数字,一个备注都没有。
而位于页面最上方的是三个未接电话来自同一个人,时间停留在三个月前的九月十三号。
他茫然地看着那串红色的电话号码,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突然感到有些熟悉。
一个答案因此自脑海中冒出来。
这应该是庄情的手机号。
九月十三号大概就是出事的那天。
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梁嘉荣打开浏览器,思索片刻后,在搜索栏里敲下庄情的名字。
屏幕上很快便蹦出了与之相关的消息,除了百科的资料页面以外,大部分都是新闻报道。
梁嘉荣一条条链接点开,浏览里面的内容。在其中一条标题为【庄太深夜晒照,力破婚变传闻】的报道里,他看到了被设为自己手机主界面壁纸的那张照片。
他又顺着报道里的社交媒体截图,打开自己的账号翻了一下,很快就看到了帖文的发布日期。
看来他和庄情确实结婚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两个小时后,梁嘉荣终于放下手机。
网络上留存的关于他们这段婚姻的评价似乎不怎么乐观,而与庄情有关的搜索结果里,抛开正经的新闻报道,舆论风向也并不友好。
但怎么说呢?梁嘉荣的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尽管现在的他对庄情的印象仅限于从昨晚到今天早上那人的表现,以及心底残留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可梁嘉荣还是更偏向于相信自己的主观感受。
即便现在的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不够了解庄情,但至少他还了解自己。
他想,自己既然能和庄情相处六年,总该是有理由的。
第76章 共眠
阳光飘进房间里,白茫茫的,明亮却又不算滚烫。
昏迷了快三个月,醒来后的梁嘉荣精力一直算不上很好,经常会感到疲劳且容易睡着,行动也不太方便,手脚都很难使得上力气,一用力就感到酸软并开始发抖。因此大多数时候,他都只能呆在床上静养,活动也仅限于在病房里缓慢地挪动,还必须有人扶着。
医生说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他刚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身体还没适应,等过段时间就能慢慢恢复了。
梁嘉荣恍惚地从午睡中醒来,一眼就看见了床边的庄情。
这人每天都来,时间不定,有时是早上,有时是中午,有时是傍晚。梁嘉荣猜他应该是硬挤出时间来医院陪他的,电视和手机的新闻报道里不时就会出现的庄情的名字和身影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人的忙碌。
此时此刻,庄情手里正拿着一张纸,用书垫着在上面涂写,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梁嘉荣已经醒了。
梁嘉荣没出声,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
长而密的眼睫毛垂下来,挡住了那双动人的眼睛。可能是梁嘉荣先入为主,他总觉得庄情的眉间眼角似乎停留着一丝藏不住、抹不去的疲惫。
病房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这种温暖和阳光带来的温暖始终有些微妙的差别。
更干燥。
梁嘉荣嗓子有些发痒,忍不住咳嗽两声,原本沉浸在纸上的人立刻拉响黄色警报,抬头望来,在见到他醒了之后,开口问说:“喉咙不舒服?我给你装杯水。”
“不用,”梁嘉荣说着,半蜷起上身侧躺在枕头上,看着庄情,问,“几时来的?”
只见庄情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然后说:“半小时前。”
“今天不忙吗?”
“晚上有个慈善酒会,可能要到很晚才结束,所以干脆现在来陪陪你。”庄情回答。
这家伙很粘人,但又意外的非常有边界感,或者说,有眼力。
尽管接受了他们之间存在婚姻关系,也明白自己对于庄情有种近乎本能的好感,可最初的梁嘉荣在失去了大部分记忆的情况下还是不太能自然地面对他们之间应该有的亲密行为。
不是抵触,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自己可以随意地对另一个人撒娇、索要、拥抱,又或者亲吻,这些事情让梁嘉荣觉得有点尴尬和……害羞。
好在庄情看出了这点,主动收敛起原本一些过分贸然亲近的举动,改为保持着距离向他慢慢靠近。
这让梁嘉荣松了口气。
而在庄情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梁嘉荣觉得自己开始习惯了。
“在看文件?”他问。
庄情没回答,而是低头在纸上又添了几笔,随后把那张纸递给梁嘉荣。
那是一张人物素描,线条流畅阴影自然,画的是他睡着时的样子。
这显然是庄情眼里的他。
梁嘉荣先是愣住,紧接着感觉到脸颊发烫地绷紧。他不知道这么说算不算自作多情,但庄情笔下的每一根线条似乎都饱含爱意,是这人经过千万次注视后熟记于心的样子。
“你之前说我们结婚六年了。”梁嘉荣突然开口。
“嗯,”庄情顿了顿,然后像是纠正般说,“六年半。”
“六年半,”梁嘉荣有点好笑地跟着附和,“你能给我讲讲这六年半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那日在网上搜到的资料报道梁嘉荣都还记得,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他仍旧坚信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但也想听听从庄情这个当事人的角度是怎么看的。
没想到病房忽然陷入沉默。
庄情也不想无言以对,可事实就是,在这段将近七年的婚姻里,除了过去这大半年内发生的狗血事情之外,他和梁嘉荣之间能称得上浪漫的经历屈指可数,以至于被骤然问起,他的脑子只有一片空白。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敏锐的梁嘉荣察觉到了什么,他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索片刻,主动转移话题,问:“最近工作累不累?”
“……现在不累了。”庄情回答道。
这话说的。
“休息一下吧,”梁嘉荣露出一点无奈的神情,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睡个觉。”
庄情呼吸微不可闻地一滞,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嘉荣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摘下手表放到床头,脱鞋爬上了床。
梁嘉荣给他让出了一半枕头,庄情枕在上面还能感觉到梁嘉荣的体温。
他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嘴唇和鼻尖,心痒得要命,先是摸了一把梁嘉荣的脸,见对方不是很反感,便干脆把人整个搂进了怀里。
原本庄情没打算睡的,但怀里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让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困意也跟着涌上大脑。
意识在一片柔软之中飘飘忽忽地下沉,他不由自主地把梁嘉荣抱紧了些。
午后静谧的房间里,只有阳光在冬日的风中摇曳。
抱着他的人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带着重量地压在身上,呼吸也变得轻缓。
梁嘉荣知道庄情睡着了。
他没敢这个时候动,怕吵醒庄情,于是只能靠着那人的胸口发呆。
庄情身上特别香,跟床头盛开的晚香玉闻起来有点像,只不过层次更加丰富。梁嘉荣忍不住悄悄用鼻尖蹭了一下那人的衬衫,体温从衣服下透出来,好像让香味更明显了。
然后梁嘉荣就这么也跟着眯了一小会儿,还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
这个梦像是被遗忘的过去的记忆,又好似有些夸张的成分,而梦中的画面在梁嘉荣醒来的那一刻迅速被擦去,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
冬天日落的时间早,不过才五点多,窗外已经被夕阳彻底淹没。
与他共枕的庄情衬衫都睡皱了,看上去还没有要醒来的预兆。那人的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额角,将温热的鼻息均匀地喷洒到皮肤上。
梁嘉荣不知道慈善酒会的具体时间,他试着叫醒庄情,可惜后者听见声音后只是黏糊地哼唧两句,搭在梁嘉荣腰上的手跟着贴在脊背上轻轻摩挲抚摸两下,随即就没有了动静,像是真的累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