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也说爱(61)
男人反应迅速地腾出一只手,抓住梁嘉荣。
这让窒息感略微减轻了些。
刀刃割破对方的手掌,鲜血滴流下来。他们在僵持中用力到手都在颤抖。
刀尖一寸寸逼近,不断压向薄薄的皮肉,梁嘉荣也感觉到窒息越来越严重,压缩的肺腑蔓延起撕裂的疼痛,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紧紧咬着牙,浑身的肌肉都绷紧隆起到了极点,紧接着骤然发力。
只听男人闷哼一声,刀尖没入肉里。
切割血肉的触感和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清晰地传来。
扼住喉咙的力道很快变松懈了,男人瞪着充血赤红的双眼到了下来,身躯重重地压在梁嘉荣身上。
从颈侧喷涌而出的滚烫鲜血不断地流到他身上,仿佛将他也浸泡在死亡之中。
梁嘉荣剧烈的喘息着,重新被氧气填满的肺腑传来撕裂的痛楚,喉咙也一并弥漫起剧痛。
意识很模糊,眼前的事物都在旋转。
去而不返的同伙,加上再次出现的枪声,让本就已经不对劲的气氛在一瞬间彻底凝固。
在几秒钟的微妙死寂后,那根绷到极点的弦断了。
眼前的其中一个匪徒突然抬枪指向庄情,但庄情反应更快,只见他竟然硬生生挣断了捆他的绳子,整个人暴起扑向前者。
Alpha的体格本就强悍,何况庄情并不是空有一身蛮力。他一只手扣住那人拿枪的手腕,另一只手以一个要掐人的动作如闪电般朝着匪徒的喉咙用力击去。
虎口撞向柔软的喉咙,但庄情没有掐住对方,而是迅速收手,趁匪徒被这一下击得整个人顿住,将对方拿枪的那条手臂被整条控制住反扭过来。
枪声夹着招子雄的怒骂顿时在厂房内炸响。
头顶传来的枪声梁嘉荣有些混乱的理智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抬手把尸体从身上掀下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捡走了那把被甩到一旁的枪。
他沿着长长的、阴暗的过道摸索着向前走去,借着上方那点飘忽的光亮,隐约看见了那道向上的楼梯。
脑子里那根神经绷到了极点,梁嘉荣再次检查了一遍手里的枪,紧接着脚步放到了最轻,压低上半身,一点点地踩着阶梯往上走去。
枪声停下。
梁嘉荣悄无声息地冒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况。
因为角度的问题他无法看清全貌,只看见有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下似乎有血迹在流淌。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又往上走了一节台阶,然后在看见庄情背影的那刻,梁嘉荣怔住了。
像是感受到了视线的重量,那人猛地转过头。
短暂的一秒里,他们就这么有些错愕地望向彼此。
紧接着庄情脸色一下变得凝重,快步向这边跑来,梁嘉荣也在这时看见庄情的手腕上有两道血痕,那里的皮肉都被磨开了,血肉模糊。衣服上也有一大片血迹,并且似乎还在慢慢扩大。
“你……,”
“你身上的血,没事吧?”那人抢了他的话,率先问道。
就在庄情几乎来到他跟前的时候,梁嘉荣的视线越过庄情的身体,看见原本倒在地上的人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
这个瞬间,梁嘉荣几乎是完全不经思考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拽倒庄情,同时抬起拿枪的手。
两声枪响叠在一起,几乎叫人分不清先后。
梁嘉荣这一下猝不及防且力气大得吓人,庄情直接被他摁倒在地上,后背与地面撞出一股闷痛。
梁嘉荣的胸口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那人的手用力地将他摁着挡在怀里,身体重重压在他身上。
一股充斥着血腥味的闷热在他们之间涌动着。
但很快,那种力道就减弱,最终消失了。
“嘉荣?”庄情猛地回过神来,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恐慌。
心脏像是在被啃出一个空洞似的,不安的情绪从那个破损的地方倾泻而出,让心迅速地干瘪下去。
“对……不起。”
一声很轻的,很轻的,像是幻觉般模糊的道歉擦过耳畔。
第70章 杜鹃啼血
庄情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摸索着把身上的人拉下来抱进怀里。
梁嘉荣的身体软绵绵地靠着他,呼吸碎且急促,半阖着的眼皮下是正在涣散放大的瞳孔。
温热的鲜血从那人后颈流下来,沿着脖子淌出一片扎眼的血迹。庄情顺着血迹摸上去,除了梁嘉荣被洇透、结成一团的柔软发丝,指尖还摸到一处似乎在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的地方。
一个软热的、撕裂的孔洞。
大概有三秒,他的大脑像是完全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现实,处于停摆的状态。
“梁嘉荣,”现实在身边崩塌,他下意识地呢喃着怀里人的名字,随后不得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去压住那个伤口,无力地哀求道,“醒醒,梁嘉荣。不要闭眼。求你了。”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从颈侧传来的脉搏也伴随着流出的鲜血逐渐变得微弱。
身后传来又一声巨响。
紧接着废弃工厂的大门被强行破开,全副武装的SDU在交杂的脚步声和晃动的灯光中鱼贯而入,还有直升飞机螺旋桨搅动空气的轰鸣。
打头的几个队员看到倒了一地的匪徒似乎也有点错愕,但负责指挥的队长很快就反应过来,打着手指命令身后跟着的队员分散开来,确保现场没有其余威胁存在。
周围围上来几个人,有人拉着他的手臂,想要把他从梁嘉荣身边拉开,这个意图让庄情在一瞬间几乎下意识地挣扎反抗,同时内心升起一股暴怒。
Alpha信息素携带着怒火猛地炸开,但下一秒,庄情便感到颈侧传来一下针扎似的刺痛,随后他便感觉意识迅速地从躯壳中抽离,两眼一黑地昏了过去。
无穷无尽的黑暗,就好像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与绝对的虚无。
这是个梦,庄情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点。
他挣扎着想要从这个诡异的梦中醒来,却总觉得使不出任何力气,仿佛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而环绕在身边的黑暗似乎是有实质的,正在慢慢向他挤压,像是要把他碾碎般让他感到绝望和窒息。
一只手在这时拉住了他。
梁嘉荣的面孔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带着一种苍白的漠然。然后鲜血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如决堤般沿着那人的轮廓往下流淌,转瞬间把白净俊美的脸染成鲜红,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血腥味从肺腑中翻涌出来,庄情感觉自己像是脚下骤然踩空了一般,失重感拉着他的身躯和意识往下不停地坠落。
不!
梦的结尾定格在梁嘉荣离他而去的画面,庄情灵魂一震,从噩梦中惊醒。
心跳如擂,血液被泵上大脑,带来一股热度,但眼皮却似有千钧之重,身体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庄情能感觉到一种神经被药物抑制的困顿,精神仿佛被困在梦境和现实的夹缝中,几乎要清醒,却又被拉着往下沉。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天花板冰冷的灯光,那片光亮在长久的凝视中融化,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在飘浮。庄情好一会儿才真正恢复思考能力,他侧过头,朦胧的视线中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母亲管思雅。
这个平日里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都总会化着一点淡妆的精致女人此刻是完全的素颜。苍老的痕迹在那张素净的脸上变得嚣张,蔓延在眼尾、唇角,刻下哀伤的弧度,爬上灰白的发鬓。
对视的瞬间,管思雅的眼里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她看上去无比关心,但颤抖的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醒了?还痛吗?”
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包扎过了,手腕上缠着一圈圈纱布。
庄情撕开被糊住到嗓子,沙哑地问:“梁、嘉荣,呢?”
管思雅的嘴唇张了张,一时间没说话。
她收到通知从家里赶到医院的时候,梁嘉荣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抢救,而庄情身上的伤不算太严重,在包扎处理过后就被推进了病房里输液。
这个反应似乎刺激到了庄情,后者挣扎着要从病床上起来,管思雅见状,急切地起身把他摁住,吼道:“嘉荣还在抢救,你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