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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生不熟(17)

作者:不问三九 时间:2024-09-29 07:25 标签:轻松 日常 都市

  何其语气里带着点隐隐的不相信:“你是不是为了证明你不是没朋友了故意不回家啊?”
  “我至不至于啊!”何乐知截了个图发过去,“真约了。”
  何其扫了眼图片,“知道了。”
  何乐知又说:“明晚去你那儿。”
  “吃什么?”何其问。
  “排骨。”何乐知说。
  韩方驰一直以来都是个靠谱的朋友,没那么能闹,也不欠,不爱开没下限的玩笑。
  在以前那些吵吵闹闹的聚会场合里,韩方驰跟何乐知总是相对安静,经常找个消停地方一待,各玩各的手机。
  有一次何乐知出门前特意带了两副耳塞,周沐尧他们闹起来房顶要掀开了,他俩一人一副耳塞,聊胜于无地隔一下噪声。
  周末韩方驰带了两副球拍出来,何乐知只带了要换的衣服和鞋。
  一起打球的两个朋友是韩方驰前同事,年龄都比韩方驰大,现在一个转去市口腔医院,一个从公立医院出来自己单干了。
  何乐知跟韩方驰一边,他不太常打羽毛球,对面俩人每周打好几次,水平相当高。个子矮的那个据说有个运动员发小,现在在省队当教练。何乐知明显有点跟不上他们节奏,反应不够快,一些刁钻的球他接不住,不管在前场还是后场他都丢分。
  开场三局,他俩这边几乎被按在地上虐,一局都没赢。
  何乐知后背上汗都湿透了,他被遛得满场跑,喘着粗气说:“打不过他们。”
  对面矮个子的叫宁肯,笑着说:“你俩拆伙儿吧,乐知过来跟我一伙儿,要不你俩还得被我虐,翻不了身啦。”
  何乐知看向韩方驰,韩方驰问他:“想去吗?”
  何乐知拄着膝盖,弯在那儿抬头看着他说:“你嫌不嫌我拖后腿啊?”
  韩方驰失笑:“赢房赢地的啊?他俩赢呗。”
  宁肯不干了:“那不行,我们白赢啊?你最起码得输我们顿饭,韩主任。”
  何乐知说:“他们赢饭的。”
  韩方驰喝了口水,扣上盖儿扔在一边,“吃呗。”
  宁肯就是从医院出来自己单干的那个,性格受不住管,话也多,嘚嘚瑟瑟的。他不管跟何乐知熟不熟,一点水也不放,整两个小时,没让他俩这边赢一局,嘴上还得开着嘲讽。
  何乐知刚开始还觉得自己水平不行影响别人打球体验了,后来见他一边赢一边开嘲讽还挺开心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皮了。
  “一会儿我请吧,全输我身上了。”何乐知呼着气说。
  “不管你们那事儿,反正我俩得吃饭,乐意谁请谁请。”宁肯转着球拍说。
  “想吃什么?”韩方驰问。
  宁肯说:“店我已经挑好了,一会儿发你。”
  韩方驰跟何乐知说:“你不用管,我之前就欠他顿饭。”
  “哎哎,那不能算一起啊,加今天的那得两顿。”宁肯把废球抽过来砸韩方驰肩膀上,“你别赖我一顿。”
  “不赖。”何乐知笑着说,“一码是一码。”
  这顿饭何乐知没能请成,韩方驰没给他机会。
  韩方驰和这两个朋友看着要比跟徒步那两个更熟,他们经常约着打球,还是前同事,吃饭时说的都是患者案例。
  宁肯自己开口腔医院,但是没什么追求,带着技术出去,只图自由和赚钱,疑难病例直接往韩方驰那儿推,还跟人说外面医院不行,你赶紧去正经挂个号,别耽误你自己,挂省口腔韩大夫。
  “我真谢谢你了。”韩方驰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确实也治不了,没那本事。”宁肯笑着说。
  “省口腔还不行,还得省口腔韩大夫。”韩方驰扫他一眼,“来了反复跟我强调是宁院长让来的,我还得领你个人情?”
  “哈哈哈哈,那不是你老师号挂不上吗?挂你号一样。”宁肯笑得不怀好意。
  坐在宁肯旁边的尚奇说:“你在外头挣钱不手软,到方驰这儿给人省钱来了。”
  宁肯低头啃羊排,大言不惭地说:“既然上我这儿来了就是没想去医院挂号治牙的,那我不挣也是别人挣,那不如让我挣了,至少我能保证材料和技术不坑人,这不都是良心钱啊?我有什么手软的。”
  “没地儿说理。”尚奇去了市口腔以后也评上副主任了,两个公立医院的副主任医师,活儿干得比人多,那点工资在人面前忽略不计了。
  “咱不一样,你们有情怀,不是一回事儿,嘿嘿。”宁肯说。
  何乐知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说话,吃完在那儿喝汤。
  尚大夫跟他解释:“方驰他老师一周就出两天诊,号也贵,手术也贵,挂方驰的号他解决不了的就找他老师了,一样的。”
  “我老师问我是不是在网上做账号了,怎么经常有疑难病例专门过来挂我号,让我别整这些,想当网红啊?”韩方驰跟何乐知说。
  何乐知一下笑出了声。
  韩方驰他老师是个传统又刻板的教授,韩方驰长得标致,上学那会儿老师就怕他心浮,不踏实,不好好当大夫,网络是绝对不让碰的。
  “你都得感谢我,要不你这么年轻就技术硬呢,都我帮你上难度练出来的。”宁肯说。
  “我谢谢你。”韩方驰说,“去年冬天上班快给我上抑郁了。”
  “我记得。”何乐知看着韩方驰,“那段时间谁叫你也不出来。”
  韩方驰“嗯”了声,说:“就那段时间。”
  尚奇眼睛里有一种过来人的眼神,笑了下说:“方驰还是年轻,心软。”
  韩方驰运动时穿的速干衣已经换了,这会儿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放松地坐着,胳膊搭着桌沿,两只手随意地玩着湿巾,说话时仍朝向何乐知。
  “去年患者进来一说是宁院长让来的,我都不想问怎么了,我怕他不说牙。”
  “驰你想想,牙的事儿我大差不差都能整。”宁肯说。
  “不看牙看什么?”何乐知问。
  韩方驰说:“溃疡,肿物,出血,只要不是看牙的,他让过来的都不好。”
  何乐知眨了下眼睛,轻声问:“肿瘤?”
  韩方驰说:“口腔癌、牙龈癌、颌面部肿瘤这些,口腔里这点难题他遇着的都往我这儿送。”
  “那没招儿,谁让你在颌面部了,干的时间越长看得越多。”宁肯从医院出去之前是种植科的,口腔虽然分得细,不过除了疑难案例以外基本都能看,以前也什么患者都有。
  韩方驰自嘲地笑笑,坦诚地说:“去年没调整好,心态崩了。”
  韩方驰平时不怎么和人说自己的事,几乎不聊,因此何乐知也没听他说过工作上的事。今天因为另外两个朋友都是同行,何乐知似乎不经意间撞开了韩方驰生活里的另一道门。
  “正常。”尚奇和宁肯都比他大,尤其宁肯都四十五了,看得比他多,尚奇说,“大夫么,总想能治一个是一个,但有些一看就是来晚了,预后效果可以想见的差。你心还没磨硬,都有这个阶段,只能自己调整。”
  薄薄的湿巾包装被韩方驰在手指间折来折去,他的肩膀没有挺得很直,稍微有点弓着背。
  他说话时下巴微侧向何乐知,声音平淡却带点低沉:“这人坐你面前,能走能行,肉眼看不到病状,非常健康。但你知道他的生命可能已经进了倒计时,口腔里那一处菜花状的肿块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韩方驰垂着眼睛,声音平淡却低沉:“很多时候无能为力。拖到这么晚才来,本来做个手术就行,现在做了手术也得靠奇迹……哪来那么多奇迹。但是认知不到,这也没办法。”
  宁肯虽然自己单干了,但审视行业现状还总是从医院的角度,“那还是从我这儿过去的呢,都这样了去的还是外头医院,说好听了都是口腔医院,不好听就是诊所,遍地都是,不知道有几家靠谱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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