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渡我(89)
学生来参赛,无论结果如何,当老师的都该来作品展看看,但聂曈的老师却没来。
他也没有得奖。
这个展台在最角落的位置,不知道大家是有意还是故意,都绕开了他的展台。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最中央那座展台,高高在上的千手观音,形态各异的手,千姿百态的眼,每一只眼睛都像是在看向他。
聂曈只觉得有无数的打量的眼光此刻都在看向他,他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何老先生,我要举报!我要举报‘金错刀’大赛评委不公!”
“哦?”何知望不是这次比赛的评委,但他是玉城玉雕协会的荣誉会长,聂曈如果质疑比赛的公平公正性,确实可以向他举报。
他神色淡漠地看向聂曈:“你看过金奖、银奖、铜奖、最佳设计奖、最佳人气奖、优秀作品奖……看过那些获奖的作品了吗?”
“我看了。”
“那你觉得,哪个作品是名不副实的?”何知望语气从容,神色也是平静的,但他的话音一落下,便无形地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聂曈喉咙发紧,他说不出来。他心里知道,那些作品本身都很完美和出色,但他自认为自己的作品比设计比工艺也不差,是可以一争高下的,凭什么那么多奖项啊,他却什么奖都没有呢?
甚至连优秀作品奖,都没有。
聂曈的胸膛起伏着,心跳有些乱:“千手观音。我不服,前辈们那么多千手观音的雕像珠玉在前,凭什么选了何屿渡做金奖。他有什么创新?不过也是踩着前辈的肩膀往上爬。”
“凭他在二十天里雕刻出了千手观音的一百只手一百只眼睛,且手眼都姿态各异。凭他画的观音像举世无双,没有任何一副古画的观音或是雕像有如此的风采和慈悲。”这次金错刀大赛的一位评委走了过来,语含怒气,“聂曈,你品行不端,抄袭同行,这次大赛容你参赛已经是你老师求来的人情了,你却还不思悔改。”
“比赛的全程都是直播形式,比赛结束,除了评委,今年还新增加了网络票选的环节。聂曈,你大概不知道,最佳人气奖也是‘千手观音’。”另一位评委也走了过来,“是小何老师知道结果后,主动要求我们把最佳人气奖颁给了另一位老师。”
有一位年近古稀的国画大师刚看完金奖,听到这边的纷闹,慢腾腾地走了过来,说:“你如果真的真的认真看过何小友的作品,便不会说出‘他不过也是踩着前辈的肩膀往上爬’这样愚蠢的话来。”
与他同来看展的好友也摇了摇头:“王以衔的学生,岂会是只知道照搬照抄的庸才?”
反倒是聂曈,做着抄袭的事,却用“创新”来抨击同行玉雕师,可耻至极。
“叫人来把他的展品撤下去吧。”何知望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结束了这场闹剧,“我们玉城庙小,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此时的聂曈脸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来撤自己的展品,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左手持刀,刀刃对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谁敢撤我的展品!”
“是你们逼我的!”他的眼里像是燃着一把火,神态都有些癫狂了,“哈哈哈,既生瑜何生亮,凭什么啊!就因为你有一个好爷爷,好老师,便叫你压得我们都无法出头。”
他看向周围的一些参赛的作者:“你们不恨吗?不觉得不公吗!”
【作者有话说】
“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杨维桢《道梅之气节》一些非常常见的典故我就不特意标注出处啦。
明月快完结了,有点舍不得,呜呜呜。
那么下个故事《胜于春朝》大家真的不收藏收藏吗?
第72章 庆祝
聂曈用力攥紧了手里的刀,便要对着自己的手腕刺下去,何屿渡皱起眉头,而他身边的明霁反应最快,抬腿便踢开了聂曈的手,然后按着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形式便变得可控起来。
“技不如人,丢了脸面,倒也不必自残形愧到自毁右手。”明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定死了聂曈这番举动的意图。
小刀落在了地上,折射出一抹锃亮的光。
“有何不公啊?”何屿渡自人群中走出。
“凭我五岁开始学书法,六岁开始学画,十岁拿刻刀,凭我有良师教导,也凭我肯潜心钻研,创新技艺。”何屿渡觉得聂曈真的很可笑,嫉妒心已经蚕食了他的理智,让他不顾老师和同门的名声,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来。
今日聂曈若自毁右手,他便成了世人眼里的弱者,被逼迫被打压,甚至毁了雕刻的手,毁了前程。
这盆脏水便泼到何知望和何屿渡的身上了。
明霁看穿了聂曈的算计,才会故意说他是“自残形愧到要自毁右手”,何屿渡听懂了,也反应过来了,更觉得聂曈可恨。
“我何时压得大家无法出头?”何屿渡说,“所有的比赛我都只参加一次,总有人会在下一场比赛中大放光彩,也同样有人能在和我同场的比赛中脱颖而出。”
“只除了你。”他看向聂曈,目光寒如雪山上积年不化的冰雪,“我说过的,你还有得学。”
展馆因此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负责人连忙去安抚大家,工作人员把聂曈的展品撤下去了,并且把聂曈也请到了休息室去,接着打电话通知了榕城玉雕协会的负责人,让他们来把聂曈带走。
一场闹剧,搅合得何知望没了继续看展的心情,他叹了口气,便和几个老友相约喝茶去了。
席玉方才看到聂曈拿出小刀的刹那心悸得不行,幸好明霁反应快,也幸好没有人受伤。
她抚了抚胸口:“明霁,刚才幸亏你反应快。”
明霁颔首一笑:“只是学了一点武术防身,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学武术好。”何秉烛点点头,又因此想起了往事,“小时候我们也送小渡去学过,但他嫌苦嫌累,一学期都没坚持完,就闹脾气不肯去学了。”
“我是不喜欢。”何屿渡没想到他爸能提起这件事,顿时觉得有些没面子,“嫌苦嫌累只是借口。”
做喜欢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嫌苦嫌累了,可是他压根就不喜欢武术,所以上课的时候只觉得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合他意,就跟花钱买罪受一样。
“老师。”一直没说话的应无澜突然又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他说,“我想学武术可以吗?”
等他学好武术,他也可以像先生那样,保护老师了。
也可以保护先生。
“问我干嘛。”何屿渡故意逗他,“你去问你明先生。”
应无澜看向明霁:“先生,可以吗?”
明霁问他:“为什么想学武术?”
“以后要是遇到刚才那种事情,遇到危险,我就可以保护老师了。”应无澜还补了一句,“先生很厉害,我也想像先生一样厉害。”
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却一本正经地说要保护他,何屿渡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霁却皱起眉头:“有我在,小渡不需要你保护。”
应无澜小声地说:“要是先生出差了不在呢……”
明霁:“……”
这小孩是不是太黏何屿渡了些?
“好了,让他学吧。”解决了聂曈的事,何屿渡也放松了下来,他搭上明霁的肩膀,“你负责给他找老师。”
他又说:“小孩多学上个兴趣班也好,多个渠道交朋友。”
明霁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开口道:“好。”
应无澜学武术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他上午去学武术,然后去上小升初的衔接补习,下午就在家练字、学画和雕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