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臜(42)

　　“继开，好久不联系了。”
　　宋继开看了李龙一眼：“前几天不是你打来电话，说胡妈病了？”
　　李龙干笑一声：“我都忘了这事了，要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宋继开冷淡道：“不用谢我，谢李余吧。”
　　李龙没把他这个不吭一声的弟弟当回事：“怎么样继开，到雄平还习惯么？”
　　“还好。”
　　“也是，能想得开就行。”
　　李龙刚到公职部门，跟以前的狐朋狗友喝过两回庆功酒，各种吹嘘把他拍的找不着北，很是有种初入社会的天真。
　　刘科长下个月就调上去了，原本的位置空着，整个局里老龄化严重，除了他，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文化的转业兵，他还干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李龙挺有信心，这个位置就该是他的。
　　再过两年，刘科长走了，副局长的位置……李龙光是想想，就乐的合不上嘴，他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胡妈听李龙说他才正式入职没半年，马上就能当上科长，以后还能当上局长，只觉得大儿子有本事，更衬得这么多年还往下调的李余一无是处。
　　李龙拍了下宋继开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谁能没个低谷，也别灰心，不就是下基层么，雄平也挺好，我听说那边的正位空着呢，过两年说不定你也就能上去了……”
　　宋继开面无表情地道：“谢谢。”
　　李龙：“哪这么客气。”
　　窗户开着，外头圈了片儿地在搞施工，噪音听大，李余往外看了一眼，宋继开把窗户关上了。
　　李龙一拍大腿：“对了，外头是万腾新开的盘，我跟郑总认识，要不帮你低价弄一套？”
　　“……”
　　李余听的心惊肉跳，李龙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这块地，要不是宋继开，郑重当年都未必能拿下。
　　李余看到宋继开皱了下眉，立刻说：“哥，妈这壶里没水了……”
　　“啧……”
　　李龙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宋继开动了。
　　他从李余手机接过水壶。
　　李余和李龙都愣住了，宋继开走出去，李龙推了李余一下，李余赶紧跟过去。
　　李余哪里敢使唤宋继开：“我……我不是……”
　　宋继开站在热水器旁边，说：“你很久没叫我哥了。”
　　“……”
　　李余沉默了。
　　水壶满了，宋继开关了龙头，弯腰把壶盖盖好，李余才低着头说：“你别跟李龙一般见识，他……一直这样。”
　　宋继开温柔地摸了下李余的脸。
　　“那早点回去？”
　　“诶。”
　　一个男人的皮肤怎么会如此好，宋继开收手的时候忍不住掐了一下，如果不是人太多，他会忍不住亲吻上去。
　　李龙站在病房门口，睁大了眼睛把宋继开的动作全看在眼里，这种过分亲昵的行为，在两个男人之间显得格外怪异，李龙盯着李余的背影看了一会，脑袋里忽然被根棍子搅了一下。
　　李余是同性恋，他这么多年一直跟宋继开住在一起，每次李家有事，宋继开最后都会帮上一把，这两个人……
　　李龙把这两个人相处的每个片段在脑袋里重新过了一遍，又想起来李余被关进精神病医院那会儿，进过一次急诊，当时给的理由是李余自杀，他扫过一眼病历本，上头有一条记录，是肛门撕裂。
　　李龙哆嗦了一下，恍然大悟，难怪李余这种人，能够在宋继开身边这么多年。乍然知道宋继开这么隐秘的事情，他有点恶心，又有点激动。
　　出身好，样貌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个同性恋。
　　手指轻微发抖，缩回脑袋，钻进病房里。
　　宋继开和李余回来的时候，李龙平复了些，在房间里唯一的凳子上，坐的很端正。
　　宋继开把壶放下，李余说：“妈，我还有点事，明天就要去雄平了，还得回趟局里，我照顾不了您，但是卡里的钱你们可以随便用……”
　　胡兰芬不怎么高兴，孩子照顾父母天经地义，李余还没结婚，他手里的钱本来也是家里的，找护工做什么，一天几十块，简直就是浪费。
　　李余没打算留下来照顾胡兰芬，当年他被郑重打断腿住院，胡兰芬也只是拿了点钱过来，李余只想快一点走，拉了下宋继开的袖子。
　　李龙突然说：“继开，晚上一起吃个饭，聊聊吧。”
　　李余说：“他忙，改天从雄平回来再聚吧。”
　　李龙看着他俩拉拉扯扯，冷笑道：“不是，继开，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们老李家一个解释吧！”
　　他这个语气，给李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知道李龙一下子发什么疯。李余见识过宋继开的手段，是宋继开平日里在李家表现得太温良了，才让李龙把野兽当家狗。
　　李余：“你疯啦？！”
　　李龙站起来：“妈还在这呢，我是给你们脸，才说吃个饭。”
　　李余站在李龙跟宋继开中间，他后背贴着宋继开，想让两个人离得更远一点，宋继开扶了下李余的肩膀，把他环到一边。
　　宋继开看着李龙：“你给我脸？”
　　李龙对着这个身材高大，家室优渥的男人还是有点怵。他没看宋继开，指着李余的鼻子说：“你别想着去什么雄平了，就留下来照顾妈，张局那我去跟他说……”
　　宋继开表情终于冷下来。
　　“你算什么东西，李余的事轮得着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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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的，子女对父母确实是有赡养义务的，这个法律是有规定的。咱们小鱼是遵纪守法的人。


第五十五章
　　李龙被骂的一愣。
　　很快他就回过味来，是宋继开跟他弟弟搞同性恋，在这件事上，怎么都不应该是自己理亏。
　　李龙不敢跟宋继开正面对呛，他伸手去抓李余：“这事，今天你就得给我说明白！”
　　李余眼皮直跳：“有什么话，咱们电话里说……”
　　李龙没见过得罪过宋继开的人什么下场，但是李余见过。胡兰芬还需要人照顾，他不想李龙出什么“意外”。
　　胡兰芬不知道李龙刚才一下子想明白了什么，她只知道他的儿子想往上走，就不该得罪宋继开这种大人物。
　　她在后面用力拍了李龙一巴掌，嗓音拔高：“老大，你撒什么泼，要是吃错了药，就到外面去！”
　　李龙背上一片火辣，他娇生惯养，胡兰芬从小向着他，他跟李余有什么争执，胡兰芬都会教训李余。可今天这一巴掌当着李余的面落下来，就像是在打他的脸。
　　李余对宋继开低声说：“咱们走吧。”
　　李龙脸上爬出一道黑气，他一下子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李余，你那些事，我本来不想在这提，你以前在外面跟别人搞同性恋，这么多年，我以为你跟在宋继开后面，是把病治好了，没想到你跟谁都能乱搞……”
　　好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李余没有时间去想他和宋继开是怎么暴露的，整个人僵在原地。
　　同性恋三个字从李龙的嘴里，以一种极为贬低的语气说出来，李余下意识想要反驳，宋继开一声不吭，他站在李余身边，挡住了大半光线。
　　李余莫名打了个颤，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闭嘴。
　　房间里一片沉默。
　　胡兰芬的视线从李余和宋继开身上扫过。她终于开始想起一些这个被她忽略的小儿子身上发生的事。
　　李余这么多年都和宋继开住在一起，李余说过很多次他不会结婚，以及宋继开对李余的“特殊”……
　　她的嘴唇哆嗦了下，讷讷地重复：“同性恋？”
　　李龙冷笑：“李余早就有这种病，好些年了，妈，我怕你受不了，也就没说。”
　　一段“腌臜”的关系就这么暴露在人前，最受不了的，是在一直底层工作，接受了这么多年封建教育的胡兰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