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105)

　　他将那些繁杂心绪暂时抛下，在阳光中坐上了回程的车。
　　这一晚文清让早早收拾好躺下，睡得却并不安稳。梦里全是他与顾以诚相处的片段：舞台上的，镜头前的，私底下不为人知的。梦境总是毫无逻辑，到后来他们好像在不同的戏剧中辗转，成为友人，仇敌或者爱人，沉浸在种种浓烈感情里不能自拔，一度以为那才是真实。
　　文清让半夜醒来，迷迷糊糊摸过手机看了一眼，这次没有对方的未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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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他生日，前几年都是在剧场过的，今年这天难得没有工作。母亲的意思是一家四个人去外面吃顿饭，文清让自己无所谓庆祝与否，随她们安排。
　　手机从早晨开始便响个不停，朋友和剧组的同事纷纷送来祝福，微博自动发了条生日动态，下面已经有几千条评论。
　　文清让坐在母亲家的沙发里，挨个回复微信，总觉得少点什么。
　　20号。顾以诚是今天中午飞巴黎吗？对方没有发来生日祝福，各个社交平台都毫无动静，大概在忙着赶路。
　　思及此，文清让原本想祝他一路平安，输入框里的句子写了又删，最终清空了。
　　退出来，切回微博，查看未读消息提示时，不小心顺着点进一条@自己的微博。图的画风有些眼熟，文清让想起来了，博主之前也给自己和顾以诚画过同人图。
　　画面中的两人立于舞台，相视而笑，身后是一轮皎洁明月。
　　配文：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因你今晚共我唱】
　　《千千阙歌》么。这首歌他上中学的时候一度很喜欢，放在mp3里循环，此刻再细品歌词，生出更多感慨，倒是有些微妙地应景。
　　文清韵早上陪秦宛去公园散步了，这会还没回来。有几个朋友寄了生日礼物，文清让把这份拆礼物的快乐赠送给了女儿，现下她正在那边忙得不可开交。
　　过一会，包装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文熙和跑过来，举着那个文清让之前在澜城给她买的星之卡比盲盒。
　　文清让心事重重，正握着手机出神，反应了一秒，“嗯？这个你还没拆吗？”
　　小姑娘眨巴眼睛，郑重其事，“我帮你拆礼物，你帮我拆盲盒，我们互相交换。”
　　“这么信任我？”文清让摸摸女儿的头发，逗她，“那万一我拆到你已经有的呢？”
　　文熙和不假思索，“那我就送给佳萱，她没买过这个系列，肯定很高兴。”说的是她在学校里的好朋友。
　　你倒是乐观。
　　文清让笑了，接过她手里的纸盒，小心拆开，撕掉里面的塑料包装。小姑娘随着他的动作瞪大眼睛，待他把东西拿在手上，直接啊一声叫出来。
　　“爸爸，就是这个隐藏款！你好厉害……”
　　她开心坏了，直接扑进他怀里。拿着那个星之卡比的文清让有点懵，有点不理解为何一个盲盒就能令女儿如此高兴，但乐于分享这种喜悦，抱着她享受当下的温情时刻。
　　小姑娘喜滋滋地给战利品拍照，准备和朋友炫耀，“你今天过生日，会有很多好事发生的。”
　　“好的，那借我们熙熙吉言了？”
　　文清让笑着回应，心思不受控飘向别处。盲盒开到隐藏款这种小概率事件居然能在自己身上发生，人生偶尔也会有一些奇迹。
　　一直以来，他更倾向于那些计划之内，有把握的选择，却在这个新一岁的早晨，产生了些许动摇。他习惯去规避可能的风险，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受伤，因此也没有机会体验未知的惊喜。
　　顾以诚的脸蓦地浮现。那双凝望过他无数次，明亮炽热的眼睛，今后不会出现在自己的人生中了。
　　……那么，要赌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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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熙和还在QQ上同朋友聊得不亦乐乎，回头看见他起身去穿了件外套，匆匆拿上车钥匙。
　　“熙熙，我去一趟云桥机场，”文清让温声说着，走到玄关换鞋，“你帮我告诉姑姑和奶奶，中午我可能来不及和你们一起吃饭了。”
　　“机场？”小姑娘闻言跟过来，眼睛一转，恍然大悟道，“你要去送小顾叔叔吗？”
　　她昨天给顾以诚发微信，想找他和殷玥出来玩，被告知对方要去巴黎的事情，觉得很遗憾。
　　文清让打开门，转头冲她微笑，“希望我来得及。”
　　来得及在航班起飞之前赶到机场，以及，表明自己迟来的心意。
　　他将激烈的情绪释放在舞台上，克制理性的一面留给生活，维持一种平衡状态和掌控感。
　　但爱情从不受控，不讲道理。在这场情感与理智的博弈中，后者输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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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这阵子路上不算太堵，文清让到云桥国际机场的时候，是11点多。
　　华城去往其他国家的航班，通常在T3航站楼起飞。他坐扶梯到达出发层，快步走到电子屏前看一眼，到巴黎的飞机，最近的两班分别在半小时和一小时后起飞。
　　他不知道顾以诚坐的是哪班，说不定对方现在已经离开华城了。活到现在，文清让几乎没有过这种毫无计划性的冲动行为，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此刻顾不上这么多。
　　想打个电话，要按拨号键时犹豫起来——担心那边已经关机，无人接听，或是其他糟糕的情况。
　　他鼓足勇气迈出这步，却又害怕期望落空，于是划开微信，在输入框里飞速打字。
　　[以诚，在爱人这件事上，我没有你勇敢。我认真想过，觉得还是应该对你坦诚。]
　　[其实我还是没有做好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准备，但如果那个人是你，这些顾虑都不重要了。]
　　[我现在才和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如果你愿意在走之前见我一面，我在T3航站楼C柜台附近那家书店门口等你]
　　按下发送，五分钟过去，对面并未回应。文清让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第一次无比希望微信有已读功能。
　　有两个年轻女孩从书店出来，不知是否隔着口罩认出文清让，没有走开，站在不远处来来回回打量他，彼此交换耳语。
　　文清让察觉到视线，无心在意。微信页面依旧停留在他刚才发送的最后一句话，没有变化。
　　机场人来人往，步履匆匆，行李箱滚轮摩擦过地面，广播在嘈杂人声的间隙中一遍遍重复，空气中每个细小分子都沾上焦灼。
　　他愈发不安，心跳隐隐加快，脑中思绪杂乱：或许航班已经起飞，又或许顾以诚这次真的下决心从这段感情中抽身，自己的回应还是迟了一步。
　　舞台之外的他鲜少有强烈的渴求，此刻却想用生日愿望换一点时间——
　　手机忽然弹出条新消息：[哥，你往前看]
　　文清让微愣，抬起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拉着行李箱走过来。对方戴着帽子和口罩，遮挡得格外严实，掩不住弯弯眉眼间灿烂笑容。
　　顾以诚来到他面前站定，气定神闲开口，声音在阳光中轻快跳跃，“哥，怎么办啊……我好像赶不上飞机了。”
　　作者有话说：
　　小顾：我准备放下了
　　（内心：老婆不会真的舍得让我走吧……）
　　即将开启热恋模式~
　　【本章涉及到的曲目】
　　《千千阙歌》
　　感谢大家的订阅、评论和海星，下周见~


第79章 第十二夜（25）
　　他们站在一起，很快被目光如炬的粉丝锁定。那两个女孩上前兴奋询问是否可以合影，顾以诚怕引来更多注意，飞快完成任务，请她们不要透露位置，然后迅速拉着文清让离开。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溜到了机场的地下车库。但方才一路上或许还有人认出他们，不宜久留。
　　坐上副驾驶席，顾以诚左顾右盼，把帽子和口罩摘掉，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原来搞地下恋情是这种感觉啊，好紧张。”
　　文清让刚扣好安全带，闻言忍不住弯起唇角，“去哪？送你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