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白切黑被捡走后(28)
包间里静了片刻。
不知道谁突然噗嗤笑了声,打破了沉默。
众人循声望去,罗峙握拳放在唇前,“没忍住,抱歉,抱歉。”说着喝了口水掩住嘴唇。
谭欣剜了他一眼。
俞小远撑着脸,饶有兴趣地问道,“谭小姐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
“刚坐下我看菜单你盯着我,要帮我点菜,过一会我吃鱼子酱你盯着我,提醒我换勺子,现在聊个大学你又盯着我,关心我的过去,怎么谭小姐对我的所有事情都格外关切呢?”俞小远学着谭欣刚刚的表情,一脸尴尬,慢慢说,“啊,谭小姐不会是……暗恋我吧?”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自作多情的嫌疑,但是俞小远……
众人看看他妖孽般的一张脸,又想想从入座以来谭欣的一举一动,好像他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啊。
看他们两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八卦的气息。
谭欣刚要反驳,俞小远竖起一掌说,“别!”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的哦。”
谭欣张口结舌,“谁、谁暗恋你!”
“不是暗恋我啊……那谭小姐这么关注我,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谭欣不可能承认自己暗恋俞小远,但又不能说实话,心里气疯了,脸上还要强装镇定。
俞小远笑了笑,“我还是去个洗手间回避一下吧,给谭小姐留一点空间。”
俞小远推桌站起,步出包间,问清了洗手间的方向,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走进洗手间,他立刻趴在洗手台前浇了几捧凉水在脸上,差点吐出来。
之前只要不跟谭欣说话就还好,现在连跟她呼吸相同的空气都让他想吐。
俞小远在心里给这家店所有地方都打上大大的差。
菜难吃,服务差,装修品味low,连厕所的香氛都异常难闻,整家店只有蒋鸣给他点的那道米布丁能勉强入口。
心情差到极点,俞小远撑着洗手台,眸子里凝着一片光照不亮的阴郁。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笑声。
俞小远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去,罗峙两腿交叠靠在门上,见他看过来,问了句,“打算继续装不认识到什么时候?”
俞小远面无表情,“本来就不认识。”
“是吗?”罗峙站直,反手锁上门。
他一步步走到俞小远身旁,对他轻声低语,“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平日里那副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模样已经全然不见,狭长的眼眸眯起,冷血动物般黏腻的目光死死定在俞小远脸上。
辛涩的酒味从他身上传入俞小远的鼻端。
俞小远厌恶地皱眉,偏开头。
罗峙并不在意,拉了下领口,伸手抬起俞小远面前的水龙头,徐徐开口,
“你大一那个暴雨天……”
罗峙按下水塞,欣赏着俞小远逐渐变化的神色。
“在你宿舍里……”
水声哗哗不停,水位迅速上升,俞小远微微摇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哥哥就是这样……”
罗峙抬手缓缓覆住他的后颈,不让他再后退。
“按着你的吧?!”
罗峙手中突然发力,猛地把俞小远按进蓄满水的池中。
俞小远挣扎得太强烈,罗峙有些按不住他,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覆在他的后背上,用身体的力量压制他,手仍然死死按住他后颈。
唇与耳廓相触,罗峙用气音轻声问道,“当时救你的是谁……想起来了吗?”
俞小远头被埋在水中无法呼吸,脑中尖锐的疼痛掠夺着他的意志,无数黑暗的片段随着窒息感争先恐后汹涌而出,耳畔那道恶鬼般的声音越来越响……
“小远?小远!要跟你说多少次,这是哥哥的,不准碰。”
“想吃吗?……吃吧……捡起来吃啊。”
“你知道吗,爸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你出生。”
“俞小远,你的出生就带着罪恶,你这个罪人!罪人!”
………………
但越来越多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俞小远挣扎着,挣扎着,最终还是如流沙一般,任由自己沉入了无底的黑暗深渊。
罗峙迷恋地蹭着俞小远的耳廓,他发现压着的人不但毫无回应,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越来越微弱。
在这样的时刻,怎么可以忽视自己呢。
罗峙有些不满,张开口,在他耳骨处用力咬了下去,尖牙深深嵌进皮肤,口中瞬间化开一片血腥味。
俞小远倏地被疼痛惊醒,意识回束,奋力向后肘击,一击正好杵在罗峙肋骨,罗峙吃痛收手,松开了钳制。
重获自由的俞小远推开水池大步后退,背抵在墙上,竭力止住浑身的颤抖。
洗手台上的香氛瓶在他们的对抗中摔在地上,香氛混着玻璃碎片流了一地,压迫感强烈的白麝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浓郁得令人作呕。
罗峙揉了揉被撞疼的肋骨,唇边勾起笑意,“都想起来了?”
俞小远警惕地看着他,额前湿发成串往下滴水,身体随着急促的喘息不断起伏。
理智只剩最后一根弦吊着。
罗峙一步一步走向俞小远,笑容愈发兴奋。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就是这副兽困则噬的模样,就是这个至死抵抗的眼神。”
“在餐桌上反击那个女人的你太迷人了。”
“小远,你知道吗,你真是上苍的杰作。”
罗峙抬起手,珍视般捧住俞小远的侧脸。
俞小远没有躲开,他仰头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捂着肚子不可自抑地笑起来。
他的血缘至亲告诉他,这个世界不欢迎他,他厌恶至极的人却对他说,他是上苍的杰作。
这操蛋的世界,还能再更荒诞一点吗?
俞小远笑得眼泛泪花,却仍然停不下来,耳朵上被罗峙咬出的伤口渗出鲜血,像是正从耳骨里开出一朵糜烂的花。
罗峙双手捧着他的脸,连丝毫的表情都不舍得放过,沉浸而专注得仿佛在欣赏一幅名画。
“我告诉过你的,俞小远,我们才是同类,只有我……才能给予你快乐,你看,你现在多么快乐。”
俞小远渐渐止住了笑,情绪迸发后只余下巨大的空虚,脸上的表情消散,他垂下眼,听不懂一般无意识地喃喃重复罗峙的话,“快乐……快乐……?”
脑子里的尖痛还没有停息,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那些灰暗带血的回忆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海。
“俞小远,这个世界没有人欢迎你,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你以为只有你的生日是妈妈的祭日吗?!俞小远,每一个雨天都是妈妈的祭日!!”
“你去陪她吧,妈妈她一个人多孤单啊,你去陪她吧。”
“不要挣扎……听话,好不好?乖孩子,很快的……”
…………
不想再思考,不想再顽抗,就这样吧,随便吧。
大脑像一台被锈斑爬满的机器,缓缓失去了运转能力。
罗峙声线温柔而耐心,“是啊,我还会给你更多的快乐,破坏的快乐,摧毁的快乐,我们都可以一起去体会。”
“只有你才会懂我,只有我才能懂你。”
俞小远长睫缓缓垂下,遮住眼帘,整个人像一具抽空情绪的躯壳,他不知道是什么撑着自己还能站着,是什么撑着自己没有失去意识,是什么撑着自己还在继续呼吸。
T恤被头发滴下的水浸湿,空调风一吹,冰凉地贴在身上。
他逃避了一年的的黑暗,终是又吞没了他。
也许这一辈子都逃离不了了吧。
也许我并不配逃脱吧。
生命中有太多让他想要逃离的东西了,可无论怎样奔跑最终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