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15)
气氛不再是尴尬,而是变成更微妙的怪异。
是什么?
辛南雨说不清,只能顺着话附和,“西岛的电瓶车确实太多了,有的还不看路,不管前面有没有人,只要看见空隙就钻,平常是得小心一点。”
无人顺着接下一句话。
辛南雨绞尽脑汁,仍活络不起气氛。
好在段司宇开口问:“我没有吃晚饭,这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辛南雨点头,热情地问颜烟,“烟哥,你饿吗?我多做一些,我们一起吃吧。”
“......好。”
有逃脱的机会,辛南雨一刻不耽搁,迅速跑进厨房,备菜忙活。
唯一话多的人一走,大厅里只剩寂静。
十分钟后,颜烟轻轻掀开纱布,观察止血效果。
得益于按压,血已顺利止住,颜烟拧开生理盐水,倒在伤口处,用水流清洗,将灰尘脏污统统冲掉。
要给伤口消毒,颜烟稍弯下身,用碘伏棉签一点点擦拭。
发丝跟着接近,时不时轻晃,似有若无贴到下巴上,挠得段司宇心里发痒。
以前他也有受伤流血,只不过伤口比这浅,也是颜烟给他包扎。
那时他给吉他调音,没注意轻重,有根弦忽然崩断,在手心划了一大道口子。
伤口处流血,痛意并非不能忍,段司宇嫌麻烦,懒得管,准备拿张纸巾盖着,草草了事。
颜烟却不同意,执意要去拿药盒,仔细处理伤口,还勒令他坐着别动。
此前,颜烟也没有给他人处理伤口的经验,拿了药盒,上网现查,才知道正确的步骤。
段司宇轻笑,“再不快一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颜烟抿唇不语,不理会他的玩笑话,真到给他包扎时,虽然是第一次做,却熟练得像做过无数次。
“穿外套,我陪你去打破伤风。”包扎结束,颜烟说。
段司宇想说不用,小伤而已。
但颜烟的表情却很认真,认真到如果他说不,就会举出个一二三,说明不去打针会造成哪些严重后果。
做什么事都认真,像是很熟练的模样,明明自己也没什么经验。
消毒结束,左臂开始包扎,紧绷的痛意迫使段司宇回神,脱离浮现的短暂回忆。
三两下,颜烟用绷带包好伤口,将药盒收拾规整,恢复成原样,起身要走。
段司宇却先拉住颜烟的手臂,还故意用受伤的左手,这样颜烟就不能用力挥,将他甩开。
颜烟深吸气,耐住性子回头,用眼神问他所为何事。
“医生说我营养不良。”段司宇说。
营养不良。
颜烟上下打量,觉得这词与段司宇,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段司宇从口袋里拿出张薄纸,单手摊开医检报告,“医生说我体内vd数值偏低,要多食用鱼肉蛋奶。”
报告出自他们下午碰见的医院,检查的时间,甚至先于他到医院。
言下之意是解释自己并没有跟踪他。
进门的一刹,颜烟的火气快到顶。
可现在,他确实生不起气。毕竟,他不能,也不想,对一个受伤的人恶语相向。
“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要丢垃圾。”颜烟说。
段司宇缓缓放开手,站起身,跟在颜烟身后,“还没吃晚饭?”
“没来得及。”颜烟将沾血的纱布、棉签扔进垃圾桶,转身时,距离过近,差点撞上段司宇。
段司宇立刻退后,似乎是因为速度太快,脚步不稳,要往后摔。颜烟下意识伸手,攥住他的T恤,赶紧将人往回拉。
间隔缩小,毫无预料,鼻尖之间只隔几厘。
“谢谢。”站定后,段司宇勾起唇,又凑近一点。
琥珀色眼睛近在咫尺。
颜烟侧头,想推开,却想起段司宇受了伤,只好自己后退,侧身躲开,往别处走,坐到餐桌前,等开饭。
不多时,迟来的晚饭做好,辛南雨端着做好的饭菜上桌,时间紧张,他只能煲一锅海鲜,再随便炒几个家常菜。
三人各坐一方,辛南雨在中间,剩下两人相对。
段司宇尝几口菜,对味道很满意,问辛南雨:“我每天到你这里吃晚饭,需要多少钱?每个月一万,够不够?”
一万?
辛南雨许久未听到过那么多钱,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想快点赚钱,但不敢轻易答话,因为看不透两人的关系。
钱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以出卖颜烟为代价。
辛南雨佯装没听清,装傻充愣,“啊?什么一万?”
“我买一个月的晚饭,一万不够?”段司宇又加码,“那就两万。”
“这......”辛南雨下意识偷瞄颜烟,揣摩颜烟的态度。
段司宇要作怪,变着法子都能找到机会。颜烟不想让辛南雨为难,索性说:“没事,他想买,你就卖。”
大不了他出去解决晚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无人说话,气氛古怪。
转了饭钱,段司宇起身,朝颜烟说:“我走了。”
“......嗯。”
只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应,段司宇也不难受,反而兴致高涨,出门时还抬手拍了拍风铃。
风铃叮当响。
辛南雨踌躇,犹豫片刻,刚想问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门却再次打开,段司宇去而复返,从门后探出脑袋,似笑非笑。
颜烟半闭着眼,长呼一口气,看向门外,冷声问:“你还有什么事?”
“谢谢你帮我包扎,”段司宇勾起唇角,看着颜烟说,“明天见。”
第10章
门又一次合上,这次段司宇是真正离开,不再折返。
彻底的静默。
辛南雨还在心虚,坐着没敢动,也没敢收盘子,不动声色偷瞄颜烟。
颜烟垂眸,盯着桌上空了的餐盘,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不出生气与否。
长久的沉默令人焦灼。
终于,辛南雨忍不住问:“烟哥,你......还好吗?”
颜烟回神,摇头说:“没事。”
有一刹,颜烟差点以为,他们还在北城,段司宇说的是“晚上见”,而不是“明天见”。
他到底在干什么?
决定好不再有交集,现在又前后矛盾,两意三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自流。
他到底在......
心慌什么?
颜烟站起身,下意识想找点事做,驱散异样的情绪,将那人从脑海中彻底甩出去。
瞄见空盘,颜烟伸手去拿,叠着整理,说:“我帮你洗碗。”
这可把辛南雨吓着了,忙说:“不用不用......”
但颜烟手不停下,还在收,辛南雨也不敢抢着阻止,到时候摔碎了,更是麻烦。
无可奈何,辛南雨只能跟着一起收,把剩下的餐盘叠好,紧跟在颜烟身后进厨房。
“给我吧,我帮你洗。”颜烟走到水池,放下餐盘,又接过辛南雨手里的。
“......烟哥,”辛南雨欲言又止,小声说,“厨房里有洗碗机,不是我怕麻烦你,是真的不用洗......”
颜烟骤然清醒,意识到他的行为是在往失控方向行进,冷静半分钟,说:“抱歉,我擅自把餐盘放进水池里。”
颜烟情绪稳定下来。
辛南雨放下悬着的心,“没事,我本来也要先把残渣冲掉,再放进洗碗机。让我来吧,你先去坐着休息,我热一点喝的,你尝尝味道,我保证好喝!”
“好,谢谢。”
出了厨房,颜烟坐到沙发上,腿刚贴到沙发毯,蓦然想起,这位置刚才被段司宇坐过,又赶紧站起身,坐到另一头去。
一股挫败感陡然出现。
他想忙着做点什么,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需要他帮忙。
颜烟背往后靠,彻底地放空,什么都不想。
吊顶的水晶反光,在墙面上映出几道光圈,模糊,清晰,再模糊,再清晰。
过不久,脚步声渐近,颜烟对焦视线,坐直身体,恢复到淡然的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