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我同桌(44)
或许是第一场试图打压陆濯而无果,第二场的那几辆车,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而陆濯吸取了第一场的经验,知道避让是完全没有用的,唯一保护自己的方法就是远远地甩开那些人,让他们跟不上自己。
于是即使身上被摔打的骨骼和剐破的皮肤都涌出剧烈的疼,但陆濯仍然只是强压着痛意,在山上的寒风中,把速度开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好几次漂移压弯过山道的时候,险得简直千钧一发。
看得花哥血压直接飙升一百八,甚至连呼吸都快忘了是怎么回事。
等到赛车终于有惊无险地冲过终点的那一刻,花哥才像又活过来了一样,长呼了一口气,骂道:“要钱不要命的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揍死你!”
然后怒气冲冲地就走过去,一把抱住陆濯,哽咽着喊道:“你他妈的有事缺钱不知道给老子说!还拿不拿我当你兄弟!”
陆濯难得的没有一把把他推开,只是摘下头盔,略带痞淡地笑道:“我去秋游的钱难道也问你要?”
“嗯?”
秋游?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花哥突然一愣,抬起头,问:“你不是初二那次之后就再也不参加什么春游秋游,或者要出校的集体活动了嘛?”
陆濯没有否认:“但这次是江序想去。”
花哥:“?”
“所以我前两天不是还问你彩色的小兔子蒸饺怎么做嘛。”陆濯从车上下来,“正好明天早上就要出发,今天晚上你陪我熬夜做一下。”
花哥:“……???”
“所以你踏马还真要给他做彩色小兔子?!”
花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堂堂一个混道上的花臂大汉,大半夜的,被自己最酷的兄弟一个电话摇到赛车场来,竟然就是为了给他那宝贝同桌做一个秋游用的彩色小兔子。
这川渝男人再耙耳朵,也不带这么耙的啊!
花哥完全想不明白:“你至于嘛,兄弟,人家是大少爷,住在山顶别墅区的大少爷,人家里的保姆一个月都比咱俩挣得多,犯得着要你在这儿给他研究怎么做爱心便当?!”
陆濯答得简短:“他想要。”
花哥服了:“那他想要天上的星星,你是不是也要摘给他?!”
陆濯依然没否认:“那我可以考虑学天文。”
花哥:“……”
行。
“你要是去挖野菜,绝对能活活饿死王宝钏!”
他实在想不通,陆濯好端端一个极品帅比大酷哥,怎么就是个大恋爱脑男!
以前追人家小男生也是。
现在对人家江序也是。
等等……
不对。
恋爱脑,江序。
花哥猛然反应过来,一把抬头:“卧槽!陆濯,你不会喜欢江序那小子吧?!我给你说,你可千万别,人家那是什么人!和咱们不……”
“我知道。”不等花哥说完,陆濯就淡淡打断,“所以我才想在他走之前,能做一点,是一点,这样以后的回忆也可以多一点。”
陆濯说得太过平静淡然,以至于花哥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下去,只能停顿半晌,然后憋出一句:“至于嘛。”
“至于。”陆濯从王老板那里接过一沓粉色钞票,点清,收好,说,“你知道我从医院赶回去那天,听到他说了什么吗。”
“?”
“他说我是他在南雾遇到过的最好的人。虽然穷,虽然家境不好,虽然脾气还臭,但我就是他在南雾遇到过的最好的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这么说。”
也是第一次有个同龄人这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维护了他,不惜站在其他所有同龄人的对立面。
“而且我知道他肯定会出国。”陆濯的语气比花哥所能想到的有想要劝告他的话语都要理智平淡,“我也知道他以后的人生会非常好,和我甚至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因为哪怕我奋斗一辈子所能到达的终点,也够不上他的起点。所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和他有什么,只是想在他走之前,能和他开心的过一天,就是一天。这样好的回忆多了,以后苦的日子可能就没有那么难捱了。”
陆濯说这话的时候,身后是声色喧然的私人赛车场。
富家公子哥们把动辄几十万几百万的赛车,当做玩具一样,闹着图个新鲜。
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正该被家长们给予最高期待的十八岁少年,却穿着被草地剐蹭得脏污的外套夹克,露着脖颈和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擦伤,然后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最理智也最残忍的话。
锈色的风烘托起初秋的夜,就连花臂这个糙皮大汉,也突然觉得有些悲伤。
他这个兄弟,这前半辈子确实都过得太苦了,那能有点甜些的盼头,也好。
花哥叹了口气:“行,我也不说了。你先跟我回家,我给你处理下伤口,再去李孃那儿要点食材回来。”
“嗯,好。”
陆濯跟着花哥,坐上了面包车的副驾驶。
花哥系好安全带,问:“那万一那群小屁孩又找你麻烦怎么办?”
花哥到现在都还记得,陆濯初二刚转到实外的时候,也是去参加过一次秋游的。
那时候大家都还不熟,陆濯也没有那些对同龄人的防备,花哥为了他,还特意去批发市场给他选了两身看起来挺潮的衣服。
结果当天晚上陆濯洗澡的时候,他们班那群小屁孩就把陆濯的衣服给偷走扔掉了,被抓到后,竟然还说是因为陆濯穿的衣服不是正版牌子,是抄袭的大牌的设计,所以他们是在保护版权意识。
那时候别说陆濯才十四五岁了,就是花哥那么大人了,也不懂什么牌子不牌子的,不就图个便宜好看,不然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堪。
但那次陆濯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淡定地回来,摘掉了衣服上所有能看见的标签,从此以后衣服基本也只穿纯黑或者纯白。
小小年纪,就没了一点儿鲜亮的生活气。
他都不知道他们班一群屁大点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嫌贫爱富,用的也不是自己的钱,怎么就那么能显摆。
想着,花哥又说道:“要不你明天还是先穿校服去吧。回头我再带你去商场里置办两身新衣服。”
“好。”
陆濯倒是已经不在意这些,只是低头看着视频网站上教做彩色小兔子和其他可爱便当的视频,俨然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唉,可能这就是川渝男人的血脉压制吧。
花哥忍不住叹了口气。
[爱上一个只能仰望的人,就像飞蛾爱上扑火,注定是一场徒劳无功的单向奔赴]
当陆濯在朋友圈刷到这条花哥有感而发的经典爱情语录时,已经是熬夜做完爱心便当的第二天早晨。
校车停在实外门口,坐了不少人。
他穿着实外秋季的米色衬衫校服,单肩挎着背包,站在实外校车前,等着江序。
一手拎着装满彩色小兔子和熊猫饭团的保温桶,一手顺便指尖轻点,选择了屏蔽该好友的朋友圈。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刚屏蔽完,头顶就传来了一声轻蔑的嗤笑:“哟,怎么有人出来秋游还穿校服的。”
说话的是范湃平时玩的最好的朋友,卜仲耀。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难看至极的范湃。
大概是连续输了两场赌约,范湃也觉得没什么立场再公然挑衅,只是没好气地蔑视了陆濯一眼,就臭着脸上了校车。
卜仲耀则做作一努嘴:“不过,没事,艰苦朴素嘛,理解理解。”
说完,就嬉皮笑脸跟着上了校车,和范湃一起坐到靠近车门的第一排,略显浮夸地大声说道:“哟,哥,你这外套是B牌新款限量吧,可以啊,咱妈够舍得啊,回头借兄弟穿穿。所以要说有档次啊,咱们班还得属你有档次,有品味,不像有的人……”
“有的人怎么了?”
卜仲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车门外传来了懒洋洋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