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相爱(30)

　　他看着路宁，露出一个30年以来看上去最爱意满满的温柔笑容：“之前这里下暴雨，有一个村民家被落石堵住了出路，是他帮村民的小孩出主意让他到处求助，然后自己淋着雨一个人帮忙搬了很久，那时候他不仅身上的伤还没好，脚还不小心扭到了，肿得特别厉害。”
　　“但他明明是个挺娇气的人却一句也没有抱怨过，甚至都没有向我提起，我后来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心疼得要命。”
　　说着，他笑了一声，认真的看着路宁：“阿宁，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对某个人产生了这种心动的情绪，我想抱他，想吻他，想跟他每年去看绣球花，想陪他去种树，想要他教我骑马。”
　　说到最后，贺铭纵低头抱着三花浅浅一笑，向来正经严肃的面容也蒙上一层温柔的色彩：“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但我对他的爱意却仿佛像已经爱了他三十年一般那么深。”
　　路宁静静的听着，眼中神色一片复杂，她看着正在温柔表白一个不在场的人的贺铭纵，只觉得自己真可怜，要在这里听自己喜欢的人诉说他对另一个人的满腔爱意，那人还是个男人。
　　心中的怨气像是被吹起来的气球一般，越涨越大，堵得她脸色格外难看，在贺铭纵说完：“阿宁，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如果要在这里久住的话，我要去帮你找一下这边的几个小姑娘，你可以住到她们家去，毕竟跟我住在一块传出去对你的声誉不太好听。”这一句后。
　　她心中的那个气球终于砰的一声炸掉了，一声巨响，炸得她理智全无：“对我的声誉不好听？放心，你不是个恶心到极点的同性恋吗？如果那些村民都知道的话就不会以为我们之间会有什么别的关系吧？毕竟你有可能对着女人都硬不起来。”
　　这话实在说得太难听了，或者说主要是因为它出现的时候太突然，直接杀了贺铭纵一个措手不及，话语有些时候能杀人就是因为它在每个人的面前是不一样的姿态，不一样的杀伤力。
　　如果此刻是本来就很开放的迟楠听见这番话，可能完全不会当回事，甚至附和她，但偏偏听见的人是贺铭纵，是这个从少年时候起便因为自己的性向而彷徨不解，一直不敢与人倾诉，成年后又被自己的父亲抓住这一点狠狠羞辱的贺铭纵。
　　他立马变了脸色，路宁看着他眼底那一抹仿佛不可见却又格外清晰的受伤，她心里居然产生了一抹残忍的快意，你让我的爱情死的得这么不明不白，我就也要让你的爱情变得不清不楚。
　　贺铭纵避开她的视线，心里对迟楠的想念从没有什么时候像此刻这般汹涌，他甚至头晕目眩的想象着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迟楠，他会怎么回应这句话。
　　但没有迟楠，站在这里的人还是贺铭纵，还是那个虽然在迟楠身上获取了一点勇气但一旦被熟悉的人戳破便会立马消失不见，现出胆小原形的贺铭纵。
　　他的视线在空中晃了一圈，没有定点，然后他听见自己说：“那你走吧，我就是一个这么恶心的同性恋。”他紧紧抱住三花，仿佛通过三花在汲取着什么不知名的力量。
　　这力量支撑着他的躯壳，这力量来自迟楠那天在餐桌上的惊人发言，这力量叫做爱。
　　路宁见他这个样子，便冷笑一声，转身便进屋去了，贺铭纵仍然低着头，仿佛失了魂的样子，突然，他听见门被敲响，他眼睛一亮，抱着某种隐秘的期待大步跑向门口。
　　门开了，门外不是他期待见到的爱人，而是一张他多年未见却仍然记忆深刻的脸：他的父亲。
　　上了车，贺铭纵还在出神，他什么都没有拿，连三花都没来得及带上，旁边的路宁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闭眼假寐，他却完全没有补眠的想法，他为了刚刚他父亲见到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而感到心神不宁。
　　“跟我回去一趟，你爷爷身体不行了。”
　　车内一片安静，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贺铭纵伸手把窗户降下来，然后便想拿手机去拨打迟楠母亲的电话，但却摸了个空，他没有带手机。
　　他心里顿时便有些不安，又有些后悔，为什么明明有一个月的时间，却完全不记得早点给迟楠买个手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存进去，把迟楠的联系方式背下来，现在弄成这样，像高飞的风筝断了线，他们之间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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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晚到的二更
　　这章既是为了完善一下贺书记的人设，也是为后面分手作铺垫哈
　　说说老贺吧：人前完美，成熟稳重，能担责任，在楠楠面前完全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可靠男人，但是之前就能看出来吧？他对自己的性向虽然说不会迷茫彷徨了，勇于跟父亲坦白了，但其实在亲友面前还是不敢的，之前他的对外形象一直是独身主义者，所以这种来自朋友的讽刺会让他非常难过，而且没有我们嘴炮王者楠楠的帮忙，嘴笨的贺书记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还嘴啊
　　老贺：她骂我，老婆
　　楠楠：恶心的同性恋？你这个恶心的异性恋，谁比谁高贵啊
　　（just玩梗，没有看不起异性恋的意思）


第43章 爷爷
　　S市最顶尖的私人医院顶楼的VIP病房里，躺着一个已经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的老人，病房内明明摆着新鲜的花束，却仍然驱赶不走那股腐朽的死气。
　　贺铭纵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了一会，然后转头看向贺盛：“为什么爷爷病得这么重了你却从来没有通知过我。”
　　贺盛沉着一张脸，起初并不搭理他，半晌被他盯烦了才说：“通知你？通知你干什么，好让你像在我面前一样跟你爷爷说你喜欢男人，让他死得更快吗？”
　　贺铭纵闻言脊背一僵，垂在他身旁的一只手被他捏成拳头，骨节用力到发白，看上去几乎要攥出水来：“我不会！”他侧头恶狠狠的盯着贺盛，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愤怒。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告诉爷爷！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不告诉我，不准我联系家里，你不给我机会尽孝心，你非要等到这天才通知我回来，然后让我悔恨，这样你才能向我展示你是永远的政治正确。”他低声咆哮着向贺盛发出委屈的控诉。
　　贺盛转过头，一张跟贺铭纵很像的脸上满是冷意，他看了贺铭纵一会，突然嗤笑一声：“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啊，贺铭纵，我以为把你放到那种山沟沟里混两年，你总应该变得圆滑一点了吧？怎么还是这个冥顽不灵的样子啊？明明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说话却还是这么不经过脑子，你究竟还要在我面前耍小孩子脾气到几岁？”
　　贺铭纵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控制不住的红了。
　　路宁坐在身后的长椅上看着他们俩父子吵架，视线从贺盛身上挪到贺铭纵身上，看着他垂着头孤立无援的站在贺盛的目光注视中，颓丧得像一只被驱逐出族群的雄狮，出发之前对贺铭纵的那些抵触情绪突然淡了一点，她开始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刚好看见屋子里的老人侧头睁开了眼睛，她站起来，决心帮贺铭纵打个圆场，便看向贺盛：“贺叔叔，贺爷爷醒了，我们要不先进去？”
　　贺盛闻言回过神，他看了眼确实已经醒来了的父亲，然后面沉如水的推开门率先进了房间，贺铭纵和路宁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去。
　　老人带着氧气面罩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面容枯槁，眼窝凹陷，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不断发出声响，让人听着心里莫名的难受。
　　贺铭纵在床边蹲下，他伸手握住老人已经瘦得可以摸出里面的指节的手，然后哑声道：“爷爷，是我，我回来看您了。”
　　老人艰难的呼吸着，然后手上用一种虚弱的力气回握住了贺铭纵的手，随着他混浊的眼中流下泪水，贺铭纵听见他轻得仿若一缕青烟般的声音缓缓从氧气面罩下传来：“小纵，你回来看爷爷了啊。”
　　贺铭纵心口一窒，堆积在胸口的酸涩情绪堵得他说不出话，他暗暗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憋住了哽咽，才涩声道：“对呀，爷爷，我回来了，回来看您了。”
　　老人胸口重重起伏几下，然后才慢吞吞的道：“好啊，回来了就好，我们小纵在外面受苦了，回来了就好，以后回来了就不走了，就留在这里陪着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