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54)
皇甫柔脸上表情转淡,一时无言,半晌垂下眼睫,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也没指望光靠我三言两语就能让她幡然悔悟,直接椅子退开,站起身道:“我如果要跟你闹得鱼死网破,不是没有办法。你要是还讲一点朋友情谊,就去把‘松林流水’的事给我说清楚。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说完,我带着宝石盒子大步离开。
隔天,皇甫柔的个人声明被po到了网上。
声明里,她详细说明了当初是如何与杭嘉菲还有《MIMA》主编三人一同合谋骗借“松林流水”的经过。
杭嘉菲一心想要借戴“松林流水”,知道《MIMA》主编与皇甫柔是多年好友后,便撺掇对方去说服皇甫柔演一场《罗生门》。
【他问你就说合同来不及签,到时戴都戴了,杂志也拍了,他还能怎么样?】
【小菲就戴着拍个杂志,又不会弄坏了,他臭清高什么呀?】
【闹大了也不怕,让他见识下粉圈的可怕。】
其中,皇甫柔还附了一张她与《MIMA》主编、杭嘉菲经纪人三个人的聊天截图,为证明没有P图,甚至在评论区放了高清动图,堪称铁证如山。
最后,她真挚地向我道歉,并表明自己已经从我的工作室引咎辞职,之所以站出来发声,是因为良心过不去。
网络上的风向,变得比盛行西风带还快,今天可以骂你,明天就能捧你。
此声明一出,舆论一片哗然,我前几天口碑才刚刚好转,但也有不少骂的,这一下直接就给我从“施暴者”干到了“受害者”,多了不少为我说话的声音。
【那些之前骂BY还攻击人家性向的来给人家磕头道歉啊,怎么装哑巴了?】
【到底谁厌女啊?动不动以维护女性权益之名挑起事端的人才是女权道路上的绊脚石好吧。】
【除了吵架乱扣帽子这些人到底为女性群体做了什么啊?人家好歹做慈善山区女童也是受益的,这些人有捐过一百块吗?】
今天为了利益跟你做朋友,明天为了更大的利益就可以背叛你,我到今天才算真正看清了皇甫柔。
柏齐峰说不定会喜欢她,两人真是好像。
“老大,我们官博要不要转发啊?”人手不够,林薇安身兼数职,现在工作室的官方微博也是她在管理运营。
我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胸,闻言道:“当然了,转吧。”
“转发内容呢?还是直接转?”
我冷笑着道:“以我的名义转发,就说……”
【老大:我不厌女,我只厌蠢。】
孙曼曼的学分早已修够,一周大半时间都不用去学校,避免五一撞上出游大部队,便与我商量提前三天出发去厝岩崧。
我快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能早些出去透口气求之不得,忙不迭就答应了。
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再到一路颠簸坐车进厝岩崧,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孙曼曼异常兴奋,一路都和她朋友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你少说点话,当心缺氧。”我坐在越野车前排,望了眼后头,提醒道。
孙曼曼扑到椅背上,笑嘻嘻道:“我在跟梁暮说你网上和人吵架的事呢,她说她刷到过,但一个都不认识,就没有过脑,谁知道竟然是我哥哥。”
我有些哭笑不得:“吵架有什么好科普的?”
“他们竟然说你厌女耶。哥,你听他们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像个笑话?反正我听到的时候觉得好好笑。”
我确实没往心里去,但这件事已经到好笑的程度了吗?
“你笑什么?”
“因为……”孙曼曼斟酌片刻,道,“因为我觉得你不厌女,你喜欢女孩子,你是厌男,还有点恐同。”
我震惊不已,三观都受到了冲击:“我同性恋我厌男?我恐同?我喜欢女孩子??”
“喜欢也可以是对我这样的喜欢嘛,我心理学专业的,哥,你信我。”孙曼曼跟个神棍一样忽悠我,“既然可以喜欢同性,为什么不可以厌恶同性你说是不是?那既然男人可以讨厌男人,那同性恋为什么不能讨厌同性恋呢?我以前问过你的,为什么不谈恋爱,还想把我同学介绍给你,他可喜欢你了,但你说男同太可怕了,让我别跟那个同学走太近,你是不是这么说过?”
好像是有这事,两三年前吧,孙曼曼忽然就说要给我介绍个男大学生,还给我发了照片,我一看,跟明卓同款的阴柔美少年,一下子就应激了,让她离那些男同远一点,当心被带坏。
“你不懂,你还太小,男人啊……”我摇了摇头,不想脏了她的耳。
“今天是层禄族的大节日,叫什么‘鹿王寿诞’的,不知道我们赶不赶得上。”梁暮查阅着手机插话道。
“师傅,‘鹿王寿诞’是什么你知道吗?有啥热闹可以凑啊?”孙曼曼自来熟地又扑到司机的椅背后。
师傅是两个小姑娘从网上找的接送机司机,是山南当地的夏人,之前介绍了厝岩崧不少好玩好看的地方,有问必答,为人颇为热情。
“‘鹿王寿诞’就是他们的春节哦,你们想看热闹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勒。昨天就开始了,你们应该昨天来的,不过我们这条路也有希望,能碰碰运气……”
师傅说,“鹿王寿诞”层禄族会庆祝两天,这两天是不劳动的,家家户户都会团圆在一起,感恩山君的馈赠,感恩彼此。
“那也没什么好看的呀。”梁暮道,“跟我们那儿一样,春节大家都在家里吃饭,外面反倒冷清了。”
“村寨里当然是没什么看的,看的是祭祀队伍……”
师傅解释道,“鹿王寿诞”第一天,天还昏暗未亮时,从棚葛便会集结一支由层禄族青壮组成的祭祀队伍。这支祭祀队伍以频伽为首,举祭旗的举祭旗,揍鼓乐的揍鼓乐,抬供物的抬供物,天不亮就从棚葛往沧澜雪山进发,祭祀完了再回来,来回要花两天。
“一百人的猛男队?”梁暮吹了声口哨,像孙曼曼一样凑了过来,“师傅还有多久能到啊?”
“快了快了,要是他们走得慢,我们前面就能看到。”说着他打了个拐弯。
山石退让,眼前出现一片开阔的绿色平原,几块种着油菜的田地金黄一片,点缀其中,零星的野樱花开得烂漫,花朵丛丛叠叠堆在枝头,远远看着,恰似一朵朵粉色的云。
“好美啊!”
梁暮与孙曼曼赶忙将车窗降下,而司机师傅也十分有眼力见地开启了车顶天窗。
“你们要拍照的话可以下来,我再往前头开一点,把车停路边。”
这时,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出现在道路尽头,离得很远,还有大概好几公里才能相会的样子,但移动的动静挺大,身后尘土飞扬,黄沙漫天的。
“来了,祭祀队伍来了!”师傅指着前方道。
他靠边停好,我们马上下了车。
脚下的路虽然宽敞,是标准的双车道,却是最原始的土路,怪不得祭祀队伍这么大灰。
小姑娘们进花田里拍照去了,司机与我站在路边,彼此互发香烟后,聊起远处的队伍。
“昨天去,今天回,那睡觉吃饭怎么办?”我问。
师傅指着远处山脚下几间小小的房子说:“沿途的人家只要队伍经过都会出来送吃的喝的,饿不着他们的。晚上的话路过哪个村就睡哪个村,频伽好点,大多数能一个人一间,其他人就只能柴房啊厨房啊挤挤了。”
小黑点们逐渐变大,过了大概四五分钟,队伍最前面的人已经隐约可见,师傅转身朝孙曼曼她们挥手,示意两人快回来。
两个女孩急急跑回来,气还没喘匀,祭祀队伍便到了眼前。
最前面的几个人竟然是骑马的,而且不是慢悠悠地踱,是速度极快地奔驰而来。
唯一一匹白马带头,叮铃作响地从我们面前经过,马上装饰着喜庆的红色丝带和金色饰品,整匹马包括它的皮毛都在夕阳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