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头(101)
虞了却看得津津有味。
晚上陆邀在厨房做饭,他就趴在一边料理台上兴致盎然给他念那些有意思的回复。
“陆老板,大家都夸你帅,开心吗?”
“还夸你年轻有为,钻石王老五。”
“可惜不单身了,扣99分。”
说完,一条炸小鱼被递到嘴边,他张嘴咬住,嚼得嘎嘣脆,很香:“哇塞,我们陆老板手艺又进步了。”
于是陆邀将一整盘刚炸好的鱼放到他面前:“少吃些,一会儿还要吃饭。”
虞了收起手机转身靠在旁边,端着盘子边吃边说:“对了,我想起来件事,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放着公司不管,千里迢迢跑进山里去当个客栈老板,兴趣?”
陆邀:“没有放着不管,只是暂时把不需要我出面的事交给底下的人了。”
“……”虞了一口一颗小鱼头:“陆总,需要提醒你一下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吗?”
陆邀笑起来,倒掉洗菜的水:“不是兴趣,只是为了履行约定。”
虞了:“什么约定?”
“我爷爷从退伍起就和他几个战友约好,每年夏天回镇上聚一次。”
陆邀解释:“一开始年年齐聚,不过后来慢慢来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近几年他也病倒了,去不了,又怕老朋友突然去了找不到他,怪他说话不算话,就只能我替他回去守着了。”
虞了愣了愣,低下头,忽然就觉得嘴里的炸小鱼不香了。
他拧着眉头:“可是我在客栈住了一个夏天,也没有看见……啊。”
“嗯。”陆邀说:“今年也没人来。”
上了年纪的人失约,真的很容易让人产生最坏的联想,陆邀只说了上句,谁都知道下句是什么,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今年也没人来。
那么明年,后年……
可能以后都不会来了。
虞了心里堵得慌。
陆邀知道他见不得不圆满的毛病又犯了,也就是因为这样,之前才一直没有告诉他,怕他心里不舒服。
“没事。”他湿着手,只能低头安慰地蹭蹭他额头:“聚散离合本就是人世常态,遗憾所有人都要经历,我们控制不了的。”
“可是散之前,至少得给人一点时间好好道个别吧。”
虞了叹了口气:“连再见都没有,等待的人就总会牵挂着无望的希望,多折磨人啊啊。”
“要是真有菩萨保佑就好了。”
他拎起一条造型完美的炸鱼条,小声嘀咕:“或者小鱼干神?我愿意用十年不跟陆老板一起睡觉,换陆爷爷再跟他老朋友见一面。”
刚说完,陆邀手机就响了。
虞了一口吃掉小鱼干,放下盘子,从陆邀兜里帮他摸出手机,看见备注时诧异了一下:“沈宇?”
陆邀:“接吧。”
虞了滑下接听,打开免提。
“陆哥?!”沈宇开口就是一大嗓门,吼得人耳朵嗡嗡疼。
“听得见。”陆邀啧了一声:“别嚷,找我什么事?”
沈宇:“冷静,冷静,呼——陆哥我先确定一下啊,你爷爷是不是叫陆山海?”
陆邀:“嗯,怎么了?”
沈宇:“老爷子以前是不是参过军?在沿海那边儿?然后后来退伍了,是不是有跟战友约好每年要回山上聚一趟?”
虞了微微睁大眼,陆邀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
沈宇激动一拍桌:“我怎么不知道,那帮老战友里,我姥爷就是当中一个啊!”
“我姥爷近年病了,记性越来越差,总说自己忘了什么忘了什么,问他又想不起来,不问他又天天挂在嘴边叨叨个不停。”
“你说要早两年我还能问问我姥姥,可我姥姥去年走了,我跟我爸妈常年不在他身边,啥也不知道。”
“直到今天把人接家里来,就刚刚,我拿平板搁那儿刷朋友圈,好巧不巧刷到你跟小虞在院子里拍的那照片儿,点开了大图,又好巧不巧被我姥爷看见,嘿,他晃了个神,就想起来了!”
虞了眼睛亮得惊人,陆邀也笑了:“确实挺巧。”
“想起来了就好,我这心里头大石头也落下去了,还好咱们认识,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儿联系人。”
沈宇语气轻快:“哎,陆哥,怎么说啊,安排俩老见一面?”
陆邀:“你在哪?”
沈宇:“在家啊,北城。”
陆邀:“我在萱城,太远了。”
陆老爷子如今还在医院住着,下床也只能勉强走动,而沈宇姥爷显然身体也不好,让两个老人中任何一个出远门都不显示。
沈宇啊了一声:“那可咋整?”
“视频吧。”陆邀说:“盼了这么久,总要让他们先见一见,说说话,至于其他的,可以等病康复了再慢慢来。”
挂掉电话,虞了欢呼着跳起来一把抱住陆邀:“太好了老陆!小鱼干神太神了!”
陆邀怕弄脏他衣服,手晾在半空:“乖,一会儿再高兴,我们先来说说别的。”
虞了撤回脑袋看着他,心情很好,嘴角要咧到耳根:“行啊,什么别的?”
陆邀估摸着:“应该还没超过两分钟。”
虞了偏了偏头:“嗯?”
陆邀:“快把刚刚许愿的话撤回。”
第58章
“哈啰哈啰, 陆哥看见了吗?行了!姥爷快来快来!”
沈宇把设备支在茶几上,拉着他姥爷在身边坐下:“您就在这儿等会儿,马上就能跟您老朋友见面了!”
单人病房的病床带有折叠式桌子,陆邀将桌子打开, 调整病床的倾斜度让老爷子坐起来, 然后将平板放在桌上立好。
一个约定互相惦记那么久,如今两位老人终于隔着屏幕见面了。
人往往就是这样, 年纪越大, 情感越深, 就越不会被以情绪浓烈的方式表达出来。
两双浑浊的眼睛望着对方, 枯槁的脸上露出感慨的笑容,再互相熟稔地问候一句老东西,好久不见。
没有眼泪横流,也没有激动颤抖, 仿佛过去几年谁也没有失约, 他们还是每年都会再见,再相聚, 再分别, 再期待来年相会。
既然还有下一次, 那么今天的道别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那边儿沈宇溜回了房间, 陆邀也轻步退出了病房,留出时间与空间, 让两位久别的老人好好说说话, 叙叙旧。
沈宇:【对了陆哥, 跟你说个事儿。】
陆邀在走廊的公共座椅上坐下:【什么事?】
沈宇:【就我姥爷他还有个战友,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也跟陆爷爷有约, 姓章, 立早章,去年入冬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沈宇:【我就跟你说一声,要是陆爷爷问起你也好说,要是没问起,你就当不知道,反正我没告诉我姥爷,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就怕他听了难过。】
陆邀:【好,我知道了。】
虞了也发来消息问他情况怎么样了:【见到了吗?】
陆邀:【在忙?】
虞了:【刚刚在,现在没有了。】
陆邀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虞了这会儿坐在办公室描稿子,电话一进来他就接了,问:“你不是陪着爷爷吗,怎么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陆邀:“他们在里面说话,我出来了。”
虞了:“怎么样,爷爷是不是特别高兴?”
陆邀:“嗯,很高兴。”
虞了笑起来,铅笔在他手上一圈一圈的快被转出残影:“哎,哥哥,我有一个想法。”
陆邀往后靠在墙上,放松地闭上眼:“什么想法?”
虞了:“爷爷不是还有战友没找着么,不如趁这会儿干脆宣传一下,万一是跟沈宇姥爷一样的情况,说不定还能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