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凌晨用豆浆机(31)
“嗡——”
这声豆浆机的噪音似乎在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余宴川忽然感觉尴尬感消散不少,他笑了笑:“喂?”
“到了?”谭栩说完,意识到他在说无用的废话,又接了一句,“要呆多久?”
余宴川把行李箱搬上几个小台阶,来到别墅门口:“估计要到年底吧,圣诞节前后。”
“年底?你不就是去查个底细吗?”谭栩脱口而出的话里颇有些不满。
“话是这么说,但明面上是我爸派我来分公司锻炼能力的,干几个月就走人换谁也不答应。”余宴川说。
谭栩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他才说:“我一会儿给你推个律师,你加他一下。”
“好。”余宴川打开门,屋子里装修得很简洁,白瓷地面一尘不染,客厅沙发上还留了几张收拾好的报纸和笔记本,看上去是上次余长羽留下的。
“我下周要参加一个夏令营。”谭栩说,“但是我不想去,我刚刚买了下周四的机票,早上七点到曼城。”
这次轮到余宴川失语了。
说不震惊都是假的,他站在客厅正中间,在几件事中间摇摆一下,选择先提出一个最客观的问题:“那不是隔壁校预推免的夏令营吗?”
“我不想去,反正已经保研本校了。那个夏令营本来也是谭鸣逼我去的。”谭栩执着地说,像是怕被他说拒绝一样。
余宴川想不通谭栩的思维方式,一不说谈不谈恋爱,二不说关系如何发展,直接甩一张机票在你面前,然后表示出虽然我不知道我们要何去何从,但是我要去见你。
“你来曼城干什么?”他问。
“见你。”谭栩说。
余宴川彻底没话说了。
他甚至在这一刻怀疑了谭栩是否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他认为自己已经把“我喜欢你”表达的很明显了。
但谭栩下一句说:“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
哦,看来还是理解了。
余宴川感觉头脑里空白一片。
这一次摆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摇摆不定,而是“在一起”和“彻底分手”两个明确的选项。
“我以为你一定会不告而别。”谭栩突然说。
“是吗?”余宴川心想那你不太了解我,“我原本的机票是在晚上,临时改签迫不得已。我没想过不告而别,也不喜欢有始无终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的不告而别只是在折磨自己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放不下,既然放不下就没有必要用不告而别来赌气,他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余宴川不准备再挑起话头,他脑子里实在是有些混乱,只好等着谭栩开口。
“因为我看到你把那朵花带走了。”谭栩却说,“浴室架子上的那朵花。”
第27章 扫描
这个答案来得猝不及防,余宴川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可以一口气涌上这么多种情绪,百感交集下归于麻木,在空荡荡的脑海里捕捉不到任何想法了。
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居然是“难怪谭栩下周要特意飞过来当面和他说”,许多事情隔着电话线完全讲不清楚。
他问:“你知道那朵花是什么吗?”
谭栩说:“去年跨年时部门一起叠的假花。”
合着他还真知道,余宴川都要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他确定没有在跨年夜把那朵花送给谭栩:“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着吗?”
谭栩说:“不知道。”
余宴川向后坐倒在沙发上,散起了一层细微的浮尘。
谭栩又说:“但你会告诉我的。”
就像当时你问我知不知道塑料枝这个店名的含义,然后又说“以后再告诉你”。
他隐约能够明白“以后”的隐喻了。
余宴川将脚腕搭在玻璃茶几上,将落灰蹭出一小片透明,他安静想了一会儿才说:“就当如此吧。”
挂断电话后,他把行李箱打开,那朵塑料花再次被挤压变形,余宴川用蛮力将花瓣伸展开,翻箱倒箧找出了一个花瓶。
他把塑料花插在花瓶里,摆到了电视柜上。
被强行打开的花瓣慢慢卷曲,顺着折痕萎缩回去,变成了一株将败不败的丑陋假花。
余宴川看着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上一次把这朵花从背包里拿出来、用力舒展开被挤压成一团的花瓣的日子——那个跨年夜,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不知是不是跨时区的缘故,他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连带着对半年前的回忆都忽近忽远了。
半年前还没和谭栩分道扬镳之前,他手里还有一张走后门拿到的龙鼎酒店的VIP黑卡,包吃包住包玩,豪得不能再豪,他都怀疑这张卡变现都能变出五位数来。
在他们断掉联系后,那张卡被他递到了很多人手里,做慈善一样一周五次变着法的消费。
余宴川说不上心情如何,但他只是想把每一天的消费额都顶满,好像这样就可以显现出他的洒脱坦荡不避嫌,表现得有多不在乎。
谁都没有先低头,谁都没猜透谁。
余宴川不知道谭栩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了这朵塑料花。
也许很久之前就看到了,但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片废旧的塑料纸,在那一天他提到塑料枝这个店名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也许更早,也许更晚,反正他发现了。
这一通电话后,他们再也没有相联系过,该说的已经说尽,再扯下去就过于虚伪了。
当晚余宴川没能睡好觉,屋子里的空调风时缓时急,吹起来很别扭,他游离在半梦半醒间一整夜,转天又要强打精神地坐着Jeff的车去公司。
Jeff买好了袋装三明治给他当早餐,公司在写字楼林立的中心区,街道两侧时有典雅旧楼而过,余宴川扫了一眼轻轨线:“这条轻轨通我家。”
“是的。”Jeff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您如果开车不习惯,可以坐轻轨来。”
这家分公司的外观比余宴川想象中的更气派,他顺着旋转门走入,偌大空旷的一层大厅内只有两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士,正站在接待处内接电话。
Jeff与她们点点头,按亮了直梯的上升按钮。
电梯上行,透过透明门能看到楼层内各自忙碌的职员,Jeff说:“办公室在五层,我已经安排财务把近年流水送过去了,您可以先看一看。”
余宴川抬眼打量着公司内装潢,看起来和安城的差不多,楼层分布也几乎是一比一还原。
余长羽出差时频繁地发了工作相关的内容给他,部分区域和特别注意的地方都在其中,余宴川一边走一边将现实对应上,心里总算有底一些。
他终于有种要加入社畜队伍的实感,前几年过得太放肆,欠下的债总归是要还的。
从电梯一路行至办公室门前,路上碰到不少抱着公文夹行色匆匆的职员,见到他纷纷点头示意。
余宴川推开办公室的门,整洁的桌面上放着高高一摞账本,还附带了一沓打印纸。
他连自己的花店的流水都没好好看过,面对这样浩瀚的财务报表实在是无从下手。
余宴川叹了口气。
索性也并不是毫无头绪,他的目的是查林予,可不是查公司的钱。
“有需要您再叫我?”Jeff站在办公室门口。
余宴川点点头:“去忙吧。”
他翻出来六年前的现金流量表,逐月核对着。
六年前是林予回国的那一年,虽说转学需要一大笔钱,但按余兴海的积蓄来计算,完全不需要动用公司的钱,不过防患于未然,查一查也好。
林予回国绝非偶然,不然也不会好端端的高中上一半就跑回来,万事都要有个契机,他猜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促使林予选择了回国。
他盯着单词和数字看了半个小时,扔在一旁的手机就时不时振动了半个小时,余宴川忍无可忍地合上报表,发现是谭栩发来的消息。
谭栩:[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