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8)
他还发现快递小哥的头发有些卷,上次人出汗太多,他没看出来。
最终,南陆领了62.5元结束他的日结工工作,坐在树下阴凉处时,他还忍不住揉手,手臂好酸。
一瓶冰水遽然砸进他怀里。
是快递小哥。
他手里不仅有冰水,还有一支雪糕。南陆嗖的一下盯上对方手里的雪糕,可快递小哥视而不见。
这人吃东西怎么跟饕餮似的,两三口一支雪糕就没了。南陆看傻了眼,又见快递小哥一口气把冰水全喝完了。喝水时,他仰着头,喉结不断滚动,有水珠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滑。
南陆又觉得热了。
他低下头,慢吞吞把手里的冰水拧开。
“喂。”快递小哥在他旁边坐下,“你怎么会想来分拣快递?”
南陆还低着头,“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
“所以你就来了?你——”
南陆意识到什么,连忙转头解释,“不,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最近、最近很缺钱,我没找到工作。”声音弱了下去。
快递小哥哦了一声,神情惫懒地看向远方,南陆已经把鸭舌帽还了回去,“这工作不适合你。”
“我知道。”南陆又一次羞愧地低下头。
快递小哥哼的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南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嘲笑自己,反正他开始坐立不安,只好拿出手机,“我把水的钱还给你。”
“不用。”快递小哥很大方地说,“请你喝水,我还是请得起的。”
南陆顿了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仅仅请他喝水。
两块钱的水。
快递小哥发现他笑,自己倒不笑了,还问:“你笑什么?”
“那你刚才笑什么?”南陆反问。
“我笑你。”
“那我也在笑你。”
两个人对视十几秒后,不约而同再一次笑开了。
南陆又发现快递小哥一个特点,这人笑起来眼睛居然会弯成一条线,还……怪可爱的。
“你成年了吗?”他突然问。
快递小哥眼睛瞬间瞪圆,“当然。”仿佛怕南陆不信,他直接把自己的身份证掏了出来,上面显示三天前成年的。
南陆眨了下眼,对着身份证念出对方的名字。
“蒋昼。”
第9章
念完名字后,周围忽然静了下来。南陆后知后觉不是周围安静了,是他和这个快递小哥,啊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蒋昼,他和蒋昼突然没话说了。
毕竟自己比人家大五岁,南陆勉强主动开拓一个新话题,“你是做暑假工吗?”
“你觉得像吗?”蒋昼不正面回答。
南陆仔细打量蒋昼,有些拿不定主意。
看蒋昼的外表,不像是那种干惯了体力活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蒋昼有点细皮嫩肉,不过这个细皮嫩肉有可能是因为对方年龄还小。
但蒋昼干活的利索样子却不像一个暑假工,他跟人打交道的样子也像是在社会里待过不短的时间。按年龄估算,跟蒋昼一般大的这会子应该是刚刚高考完,或者读大一,他们应该做不到蒋昼这样。
南陆思考半天,“我不知道。”
蒋昼抬手拨了一下帽子,“我不是暑假工。”
“你不读书了吗?”南陆替蒋昼可惜,“是家里困难吗?”
“不想读,读了出来又有什么用。”蒋昼的话听起来很小孩子气,南陆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人应该反驳他,最好劝学,可他一时间竟想认同对方——毕竟自己作为读了书的代表,现在并没有什么用。
忽然的,他有一种冲动跟蒋昼说自己的事。
这个冲动来得突然而迅猛,等他意识到自己跟蒋昼还是陌生人关系的时候,他已经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对徐知休一见钟情,再到他离婚后找不到工作的事全部说了出去。
说完后,南陆先是尴尬的沉默,后又破罐子破摔式的沉默。反正说都说了,说给陌生人听最好,反正下次就不用见面了。
被当成垃圾桶的蒋昼对南陆的遭遇没有点评,他没有说徐知休人渣,也没说南陆人蠢,他只是眯着眼抬头看了下头顶上方的阳光。
太阳在不断上爬,他们这一块的阴凉即将消失。
“走吧,回去了。”蒋昼说。
“欸?去哪?”南陆惊讶。
蒋昼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各回各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蒋昼多嘴了一句,“你今天赚的钱可能不够打车费。”
南陆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他从小就白,哪怕大夏天依旧雪白。烈阳下奶白的一张脸板着,像刚从冰柜里取出来的雪糕,没什么威慑力,倒让人想咬一口。
“谢谢你关心,你先走吧。”
蒋昼点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后,回头问:“你为什么突然生气?”
不问还好,一问南陆就瞪他。
蒋昼扬了下眉,似乎想到了,“我没有小瞧你,你要是还有精力骑车,我借一辆电动车给你,比大夏天挤公交车舒服,离这里最近的公交车人爆多,司机还喜欢急刹车,好像不弄吐人他心里不畅快。”
“你借我电动车?那我怎么还给你?”南陆第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不会骑电动车。
蒋昼笑,“不用还给我,共享电动车。”
南陆:“……呸。”
最后南陆还是一个人坐上公交车,因为他不会骑电动车,单车倒是会,但是他没力气骑单车了。
蒋昼果然说的没错,公交车上的人真的很多,南陆觉得自己是网里的鱼,被挤来挤去,呼吸都快被抢走了。
就在他苦苦坚持的时候,忽然看到车窗外的一道影子——蒋昼戴着白色头盔,骑着电动车跟他所在的公交车并行。
南陆还看到蒋昼扭头冲他笑了一下。
牙还真白,眼睛也又弯成一条线。
炙阳下,男生的白色短袖被风吹得鼓鼓的,腰身也因此若隐若现。一路穿过高大树木下的绿荫,偶尔他会像只小狗一样晃一下头。
南陆本来还想蒋昼干嘛老晃头,后来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头盔戴着不舒服。
并行了十几分钟后,蒋昼的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南陆收到一张照片。
是他被车里人挤得生无可恋的照片,也不知道蒋昼什么时候拍的。
愤怒的南陆回复:“删掉!”
“好。”
嗯?
怎么好说话吗?
南陆还以为要纠缠一下,他想了想,又问:“你真的删了……”
字没打完,对方发来新消息,“我删了,你别看手机,免得晕车。”
南陆不回了,他默默把手机塞回去。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南陆没怎么跟蒋昼联系。其实蒋昼在那天后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发的是心灵鸡汤文章,大意是只要坚持,他肯定可以找到工作。
南陆回了六个点过去。
等再联系上,是南陆找到工作之后了。新工作在电台,他负责文案编辑。
找到新工作的第二天,南陆把家里的烘培机卖了,这次不是因为缺钱,是他看烘培机碍眼。
他原来一心想做甜品给徐知休吃,可徐知休很少赏光,现在他一看到烘培机,就想到自己热脸贴徐知休冷屁股的事,非常令人生气。
上门取件的快递小哥又是蒋昼。
南陆看着对方搬烘培机,忍不住解释,“我这次不是没钱所以卖这个,我找到工作了。”
“恭喜。”蒋昼说。
南陆眨了下眼,这个人好像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涌出。
“我请你吃饭吧,算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你想吃什么?”过了两秒,南陆补充道,“不要太贵。”
蒋昼答得毫不犹豫,“火锅。”
大热天吃火锅吗?
行、行吧。
原来跟徐知休吃过火锅,但都是冬天,次数也很少。徐知休对火锅没什么兴趣,他认为火锅店的油都不干净,也嫌弃吃完火锅后的一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