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婚(6)
本来就难过,此时像洪水开了阀门,他立刻就哭了,还是哭得喘不上气的那种。
原来徐知休一直瞧不起他家,瞧不起他爸妈,瞧不起他。在徐知休眼里,他们家三个人可能就像吸血虫。
吸血虫……吸血虫怎么会得到尊重呢?
南陆一哭,徐知休的神态立刻缓和下来。他轻步走到沙发旁,把哭得抽噎不止的南陆搂进怀里,“好了,别哭了,我说这些只是不希望你意气用事。照片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今天回来了正好,待会我去医院查个房就能回,中午去你爸妈家吃饭?阿姨的腰不是不好吗?我买了个按摩椅,今天刚好到。叔叔和阿姨明天一起去做个全身体检,很久没检查了。”
“不、不要。”南陆从碰撞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他的抽噎尚未止住,眼泪让他看上去脆弱无助,可他却拼了命把自己从温暖的怀抱脱出来,“徐知休,我不要你这些,我只要你跟我离婚。”
他把放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徐知休。
徐知休的手还停在半空,他静默地审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很多的爱人,慢慢接过离婚协议书。
“我看完后会签字的,你现在离开吧。”他面无表情地说。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南陆抵达民政局,徐知休向来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可他没想到今天他足足等了对方几个小时。
接近11点,他才看到徐知休姗姗来迟。
徐知休下了车后,几步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医院有点事耽搁了。”他瞥一眼民政局里面,“现在排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今天离婚的人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南陆的错觉,那瞬间徐知休表情额外难看,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在揍他。这不禁让他回想起那巴掌,不由得退了一步。
好在徐知休很快收回眼神,率先往里走。南陆跟上去,他已经了解清楚在哪个窗口办理,一边给徐知休指路,一边问徐知休东西带齐没有。
“那个离婚协议书你签好了吗?”他问。
徐知休脚步一停,似笑非笑地瞅他,“原来做事总是丢三落四,今天不一样了。”
南陆哪里听不懂话里的奚落,他不反驳。他不想在这里吵起来,耽误离婚。
他充耳不闻,徐知休也变得沉默。最后还是南陆打破僵局,“走吧,人家工作人员要下班了。”
一年前他和徐知休结婚那天,他记得自己全程挽着徐知休的手臂,心情太过雀跃,忍不住叽叽喳喳个没完。
徐知休偶尔应他几句,就低头处理平板。结婚当天,徐知休这个工作狂还在看学生的全英文论文。
终于,南陆说累了,靠着徐知休的肩膀叹气道:“怎么还没排到我们?我腿好酸。”
徐知休在批注上将学生训得一无是处,头也不抬地说:“谁让你非要在今天结婚。”
“今天是520,多有意义啊,证明我们会一直爱对方。”南陆嘟嘟嚷嚷,有些不高兴地说。
徐知休不以为然。
南陆见徐知休这种态度,马上不开心地松开手,只是才松开几秒,他的手就被反握住。
徐知休的手修长却不柔软,因为常年洗手次数更多,还经常有医用酒精味,常人闻不惯,但热恋中的南陆很喜欢。
他就这样被哄好了。
—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徐知休问南陆,“你还在介意江昱之?我现在已经没有……”
南陆打断了他的话,“已经跟他没关系了,是我不想再被你当猫、当狗、当一个永远不平等的物件看了。我想要尊重,可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你一个不高兴就可以冷落我。我总是患得患失,怕自己做错了惹你生气,而每次你生气都是我的错,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除了你能接受我,其他人都会嫌弃我。”
南陆咬了下唇,他眼眶又红了,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我不想爱你了,我也不会爱你了。”
年轻人总喜欢把爱挂在嘴边。
徐知休听了这番话,从唇到下巴都是紧绷的,他克制地点头,“好,我成全你,让你去外面找尊重。但现在我们住的那套房子还是归你,我重新叫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书,如果你不同意,那就不用离了,你给的那份我已经撕了。”
南陆想离开徐知休的时候有骨气些,可人家都这样说了,他纠结片刻,还是离婚的心更盛一头。
徐知休赠给他的那套房子有个条约——不许出租、售卖,不然徐知休有权收回。
南陆飞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交换时,他看到徐知休受伤的那只手,上面的纱布还没拆。
“对不起。”他小声地道歉。
他好像总是在跟徐知休道歉,他们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我、我刚刚没注意,你衣服被我弄脏了,我赔你洗衣费吧。”
不知道徐知休听到没有,他盯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许久,拧开笔帽,缓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徐知休”。
这一天,南陆离婚了,从前夫那里得到一套房子。
一周时间,徐知休搬走了。
第三周的时候,南陆收到物业的消息,要交今年的物管费了。
糟糕,他没那么多钱。
第7章
现在找工作不景气,大学生如地里的白菜,一茬又一茬,而南陆就是过季白菜,更不值钱。他从电脑里翻出自己的简历,修改修改后,开始正式找工作。
一开始还投自己感兴趣的,薪水也还可以的。后来他投没什么兴趣,薪水还行的,最后他像渔夫撒网。
他的专业是汉语言文学,一个感觉是万金油,但同专业的兄弟姐妹们特别多的一个专业。南陆毕业的母校也说不上多好,找工作三周,他只接到两个电话。
一个健身馆,明面让他当健身实习教练,实际去大街上拉人,问人要不要健身,给人发传单。
另一个是一家小公司,要他当客服。
这两份工作还不如他毕业找的那份。
在南陆眼前一片黑的时候,物业来消息,催新一年的物业管理费。他现在住的房子足足有300多平,每平方米来算钱,一年12个月,居然一次性要掏1万2!
原来从来不觉得一万2很多,现在——
南陆原来用的副卡、信用卡都还给徐知休了,他自己的银行卡比他脸还干净,手里的钱只有微信的零钱几千块。
这几千块要撑到他找到工作,并发了工资。
一万二的物业管理费他现在根本出不起。
把房子还给徐知休?
不行,如果徐知休知道他是交不起物管费,所以还房子,肯定会很瞧不起他,而且他没有把离婚的事告诉爸妈,他想等他自食其力再说。
现在还了房子,要么回家住,被爸妈发现离婚事实,要么租房,他那点钱也租不起房子。
找朋友借钱?
朋友们要是知道他借钱,就能知道他离婚。
也不是不能说,但真的很丢人,离个婚,连物业管理费都出不起。
南陆焉了吧唧地坐在餐厅,捧着水杯吨吨吨地喝水,有情饮水饱,他现在是离婚饮水饱。
喝着喝着,他的目光盯上餐厅的双开门大冰箱。
这个冰箱是他买的,花的还不是徐知休的钱,当初结婚的时候,他爸妈给了他一笔钱。家里其实还有一个大冰箱,但这个冰箱平时用来放他需要冷藏的面膜、护肤品,还有各种他喜欢的冷饮、冰淇淋。
要不把这个卖了?
他以后也没钱买高档护肤品了,其实不用也没关系,他感觉用不用他的脸都是这样。
一边安慰自己高档护肤品那些是智商税,不如早睡早起,一边上网看把这个冰箱卖了可以换多少钱。
这冰箱原价特别贵,国外空运过来的。
南陆先是挂7折,随后五折,最后三折,去掉手续费,运费,人工费,堪堪到手1万5。
成交!
第二天,来上门运冰箱的快递小哥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