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病症(40)
“帮我找人问一下白云鸿的号码。”邱天元道,“我打了白椿岁手机好几次,没有人接……”
无论多少次都是忙音,等待四十秒后机械女声无情的提示。邱天元闭了闭眼睛,陆诚赶紧抓住他的手,给他打气:“我明天就去问,你别那么担心!”他又安慰说,“你看白椿岁家里那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是吧,白椿岁肯定能救回来的。而且你看就打了一下嘛,白椿岁又不是纸人,肯定没那么脆弱……”
送走陆诚后,邱天元还坐在沙发上。妈妈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早点休息吧。”
邱天元怎么可能睡得着,他闭上眼睛,眼前便会出现白椿岁那时的模样。
他仍然连续不断地尝试着拨打白椿岁的号码,但那只手机被白云鸿扔在包里,振动了一个晚上,没有人顾得上去看它一眼。今晚的突发变故太多,邱天元躺在床上,衣服没有换,被子也没有盖,眼皮渐渐搭下来。
他用残余的意识想着,明天一定要去找白椿岁……
白云鸿那么生气,接到电话可能会骂他一顿吧,大概也不会告诉他白椿岁在哪儿……那也没关系……
他可以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找过去,总能够找到白椿岁在哪里……
急救室外,白云鸿揽着哭泣的妈妈,爸爸则来回踱步,不断地讲着电话。他联系自己之前谈好的专家,询问情况,接着又打电话质问学校来龙去脉。
纵使他们家财万贯,在生死之前,仍然只是无力的普通人,只能够等待医生的宣判。
许久之后,急救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白椿岁的心脏就像一颗不稳定的炸弹,医生拆去了它的部分引线,却未曾彻底解决它的隐患。白椿岁受惊又受击,先前的隐患便一瞬间彻底爆发了出来,即便做了急救,也只能保住一时的命。
白妈妈提心吊胆了几个小时,看见儿子安全,顿时瘫软了下来,喃喃念着“老天保佑”。白云鸿扶好她,白爸爸又去准备转院的事。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一家人都已经心力交瘁,面上满是疲惫。
第一医院在心脏病方面并非专长,白爸爸先前便联系好了更为适合的中山医院,要为白椿岁做二次修补手术的医生也在那儿,用最快的速度把白椿岁送了过去。隔着icu的门,他们望着里面的白椿岁,白爸爸抹了一把汗,对妻子说:“你和云鸿回家休息,我在这儿守着就行。”
白云鸿摇头:“你们突然撂下公司的事过来,明天还要过去处理。我留下,你们回去吧。”
“你明天还要上课呢!”妈妈带着哭腔说他一句。
白云鸿又道:“谁有心情上课?”
三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的心都挂在了白椿岁的心上,谁也没有心情顾及别的事。
最后还是白爸爸一锤定音。他抱了抱妻子,说:“你身体也不好,让老陈送你回去,我和云鸿留下来照看小椿。”
妻子离开后,他拍了拍医院的长椅,和白云鸿一起坐下。
“学校那里我问过了。”只留自己与大儿子了,他才露出愠怒的神情,“小椿和那个叫邱天元的男生,怎么回事?”
第57章
白云鸿的双手十指交扣在一起,斟酌了片刻,才说:“我也不算非常清楚,没有特意干涉过他们的关系。不过他们在交往,应该是真的。”
白爸爸先前只以为儿子真的是交到了朋友,却没想到是男朋友,震惊于同性恋这个事实的同时,他心底的不悦又升得更高了一些。
小椿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
这个自小被他们捧在掌心长大的孩子,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期望。他们不奢求白椿岁要多聪明,做到多优秀,甚至不在意他的性格是否乖巧。如果白椿岁是个任性妄为的小少爷,他们也会尽全力去满足白椿岁想要的东西,但偏偏白椿岁是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懂事得让他们更加心疼。
他们唯一的愿望只有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长大,不被病痛折磨,不被他人伤害。
但白椿岁人生中的第一段朋友关系,第一段恋爱关系,却带来了这样的后果。
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宝贝,被另一个不相干的小子接了过去。对方漫不经心地抓着,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的宝贝落到了地上,摔出了裂痕。
白爸爸握紧拳头,勉强压抑着心底的不快,问:“你觉得那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云鸿垂下睫毛,许久,才诚实地说:“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邱天元有一个朋友,和我之间存在一些过节,也因此,最开始他对小椿不怎么友好。”他缓缓地说着,尽可能地回忆起全部的经过,“但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邱天元忽然开始帮小椿补习,我去看过几次,他的那个朋友很多时候都坐在旁边,他的态度同样……”白云鸿皱了皱眉,“让我觉得他很不耐烦。”
“但是小椿自己觉得高兴,我就没有说什么,为了避免和他那个朋友见面,我也少去了。”白云鸿接着说,“后来他就帮小椿补了一整个学期的课,可能就这样……培养出感情了。放假的时候我有一次看见过小椿的手机,基本都是他在给邱天元发消息,邱天元不怎么回他。”
“我对他印象不好就是在这些细节的地方。平心而论邱天元应该也不是坏学生,他是年段第一,也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但就脾气来说,他很暴躁,小椿和他相处,我觉得很难不受欺负。”
白云鸿眉间的褶皱似乎抚不平了,突然又回忆起来一件事:“上学期的时候,还有一次被我撞见小椿和他一起跑步。”
“荒唐!”白爸爸立刻喝道,“他那身体跑什么步!”
“那次差点跑出问题了,我及时赶到才没出岔子。”白云鸿揉一揉自己的眉心,“具体为什么小椿也不肯说,就说自己想追上他而已,可能是被他撺掇了一下就忍不住了。”
“假期的时候小椿和他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再之后就是他要住宿,小椿也跟着他一起住宿的事了,妈还给他们换了宿舍。一起住了没多久,不知道他们同学怎么就发现这件事了,四处传他们的流言。邱天元的脾气不好,确实受不了挑衅,所以今晚就和人打了架。”
白爸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就……”
对自己并未切实见过的人,言语之间塑造的形象轻而易举就会发生巨大的偏差。
大儿子几句话描述下来,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底,小椿之前没有朋友,确实很容易被这种看起来很优秀的人骗走,产生盲目的崇拜。对方若能好好珍惜也就罢了,但他不仅没有,还因为自己的冲动牵连了小椿,让小椿陪他打架替他挨打……
他内心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愤怒,上下齿关都紧紧咬合着,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刺耳的磨牙声。
那可是他们护在手心都害怕摇到晃到的孩子,却因为这样……无厘头,粗暴,不可理喻的事,而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第二日,白椿岁并没有清醒过来。
这样危急的关头,他们非要自己照看了才能放心。白云鸿守后半夜,白爸爸陪了前半夜,早晨回公司处理了些必要事务,中午又同妻子再次来到医院。白椿岁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急切地想要催促医生为白椿岁进行二次修补手术,但白椿岁在身体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之前,根本无力承受。
他在ICU里多躺的每一分钟,都是对家人理智的一丝考验。
白妈妈又哭了一次,她啜泣着按着电话,不顾自己的失态,向电话对面的校方质问,那几个害她儿子变成这模样的学生都到哪去了。她气得发抖,在校方为邱天元袒护说“并非故意”的时候差点儿尖叫了出来。
他们不是故意,难道我儿子就是活该了吗?!小椿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会被卷入斗殴,难道不都是那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粗鲁无礼、恶劣至极的学生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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