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潜水史(31)
偶尔血腥,又柔情十足。
陈燕西踩着时间点,保证不迟到的前提下,总算逃脱魔爪。他到达打捞目的地,船长已在那儿等着。好几名紧急抢险工人,背着气瓶准备下潜。
团队工程师将大致情况说明,陈燕西换好装备,坐在切割器凿出的冰洞边缘。
工程师拍拍他肩膀,将一个小型仪器递给陈燕西,“测心率的,唐博士嘱托我叫你戴上。”
陈燕西挑眉,心想唐浓这两口子还真是阴魂不散。但时间紧迫,酒店还有人等他回去。陈燕西戴上测试器,一头扎进冰湖里。
水下冷得出奇。陈燕西似感到呼吸管结冰,他与技潜员们一齐游向失事货车。头顶冰层白如天际,水泡清晰,能见度很高。作业起来不麻烦,只是得堤防失温症。
陈燕西此时并不清楚,他下意识里长出颗种子——无论身处何方,无论下潜多深,他都得回去,有人还在等——而他自己不知道。
货车打捞结束,一小时后,工程师让陈燕西再次下潜。是以自由潜。
这湖没多深,陈燕西触底后便返回。而那人给他长长一张纸条,陈老师歪头看了会儿,仔细收进钱包里。
回酒店后,金何坤得到这么就以来,陈燕西送他的第一份礼物:一张心电图。
“这是我下潜时的心率。”陈燕西坐在沙发上,从他角度看去,金何坤正在厨房里热饭菜。坤爷身姿挺拔,衬衣外罩着薄毛衣,永远的一丝不苟,宽肩腰窄。
陈燕西半眯眼,这要是穿着机长制服,皮带那么一扣,指不定如何风流倜傥。
这人来自无尽苍穹,怎就甘愿为他囿于厨房与海。
金何坤端着饭菜入客厅,“怎么想起送我这个。”
“唔,说来话长。”
陈燕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
“那个时间段里,我在想你。”
金何坤想笑,却没笑出来。他应该表现得高兴些,但实际兴奋冲昏他头脑。
一张心电图。一句那时我在想你。
真他妈的,比什么都浪漫。
这晚依旧没吃一顿好饭,金何坤瞅着筷子,瞧着瞧着,干脆一扔碗筷,将陈燕西按在沙发上。老师哀叹,还要不要人活了。
他慢条斯理地搂住金何坤后背,手指顺着衣服下摆钻进去。相比他的温柔,金何坤显得粗暴许多。坤爷撕扯陈老师的衣服,顺进裤腰里。
沙发并不舒服,金何坤将才势如野兽,这会儿变得温柔缱绻。他用嘴唇碰了碰陈燕西的眉骨,睫毛,脸颊。有些痒,老师立即抖一下。
金何坤便偏过头,衔住陈燕西耳垂,牙齿在上边磨着,老师呼吸蓦地紧促起来。他扭动几次,下意识咬住唇。而两人相贴之地,正抵着块点火的万恶之源。
“我饿了。”
陈燕西得空,喘口气。
金何坤却说:“老师,你不乖。”
“送我心电图,又说想着我。”
“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嗯?”
陈燕西不开口,他向来不爱袒露心意。什么“喜欢”啊,“爱”啊,说出来未免太肤浅。那是小孩才干的事,满口“我爱你”,落到实处就显得单薄可怜。
好似往往如此,嘴里愈强调,真正呈现出来的情谊愈是不堪一击。
所以他从未开口,水深不响,情深不语。
金何坤要不到答案,只得在其他事上发狠。陈燕西额头已有薄汗,他知道自己狼狈不堪,吃了痛想躲,却被金何坤用领带绑住腕部。
陈燕西挣脱不开,哑声抗拒。他让金何坤出去。坤爷问老师,你舍得么。再一次次抵进,非要他哼出声。
立式灯将影子打在墙上,又放大。好似一场皮影戏,光源忽明忽暗,线条却更清晰。衬得翘起那双腿笔直修长,摇摇晃晃,激起阵阵不可言说的艳气。
金何坤得了便宜,直到后半夜,依然爬在陈燕西上方不挪动。他仔仔细细盯着那卷长长的心电图,这和平时在医院里看的不一样。
这是另一种喜欢,更隐晦的情话。
他们已过了非要一个答案不可的年纪,就留这点不戳穿的暧昧。
金何坤看着陈燕西湿漉漉的睫毛,眼睛发红,分明是一副餍足模样。他揉了揉老师头发,“饿了没,要不起来吃点东西。”
“搁那儿吧,”陈燕西有气无力道,“你他妈天天发|情,老子迟早死你手上。”
“那怎么会,我舍不得。”
金何坤低笑几声,精神抖擞起床,准备再次热饭。不料陈燕西放在桌上的手机一阵响动,坤爷看一眼,是唐浓的视频电话。
“接了,给你。”
刚接通,陈燕西这张“事后脸”就不管不顾地闯进唐博士视野里。
“......你俩能不能节制点。”
“关你屁事。”陈老师显然忘记是谁刚才在抗议,“我们什么关系?兄弟单位吗?”
“先拆了吧,谁他妈跟你一伙的。”
唐浓没管他瞎发脾气,“金何坤的自由潜进阶如何了。”
“还成吧,”陈燕西瓮声瓮气道,“这个点来视频......唐博士,你在干什么。”
唐浓瞥一眼镜头外的监控画面,他口吻淡淡地说:“看范宇打飞机。”
陈燕西:“......”
这届兄弟不行,还是换了吧。
——
注:“*”
①创伤理论,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陶家俊,“西方文论关键词:创伤”,《外国文学》。
很多“创伤文学”书籍挺有意思,是一种来自于作家切身体验,所带来巨大的心理刺激和精神创伤后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
②笑气:危害不亚于毒|品,广大读者请远离这玩意。
③推定全损:参见《海商法》第246条
第二十九章
唐浓远在宝瓶宫,距离陈燕西几千公里外的佛罗里达群岛。他们将再次与体制内的科学家进行有关珊瑚研究。
范宇作为潜航员,在近三十米的水下实验室里呆了一个星期,还有四天才能上岸。唐浓作为运营总监助手,因身体原因没能和范宇及其他潜航员下水研究。
他身处基拉戈礁岛上的二层小楼里,房间风格复古,不过宿舍条件完备。身后不时有肤色各异的管理员走过,陈燕西实在不愿丢脸丢到国外去,只得起身穿衣服,叫金何坤正经些。
但唐博士无论在哪儿,着装永远正式得体。白衬衣黑西裤,两臂带着袖箍,袖口往上仔细挽起。他坐在任务控制中心,盯着桌上三台显示器。范宇经过狭小房间时,从不同侧面将其拍摄。
唐浓面前摆着一本日记,范宇一举一动都被记录在册。这不算监视,又算变相“监视”。为每个潜航员的安全健康着想,他们任何行为均会记载下来。
稍微有点常识就知道,宝瓶宫二十四小时持续观测。每隔几秒,电脑都会检查空气压力、温度、湿度和二氧化碳与氧气水平。阀门则是每小时检查一次。
“就不能给你老公点人权?”陈燕西没去过宝瓶宫,但那里的变态监控倒是远近闻名。
“在这里只有研究,其它概念不存在。”
唐浓捏了捏眉心,屏幕中范宇站在隔间里,其他潜航员未出现。他像是知道唐浓盯着这处,于是抬起头,眼神火燎燎地注视摄像头。
因水下实验室湿度大,潜航员们基本半裸状态。范宇半扯下裤子,左手伸进去,摸到那处兽丛。
唐浓尝过那玩意的粗大与凶猛,也见识过范宇的尺寸和持久度。隔着屏幕,隔着海上水下几十米,唐浓却似能听见范宇的喘息声。粗重、热辣又撩人。
范宇拉长脖颈,头后仰着。眼睛半眯,认真凝视摄像头,像盯着唐浓。他下意识舔舔唇,做了个口型:宝贝,想操|你。
唐博士风平浪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单手捏着咖啡杯,不慌不忙地喝一口。而桌下,两条修长的腿已交叠,紧紧绞在一起。
陈燕西半天等不到一句答复,手里端着饭碗,看屏幕能把眼睛给整瞎。
“老唐,你他妈吭个气儿成吗。每次打电话先算算时差,你俩没机会上床,我这儿还没办完事。互相理解,行不行。”
唐浓终舍得吝啬一眼神给陈燕西,他心不在焉道,“就是跟你说拍鲸行动的人选,刚联系两名声学科学家,到时候一起去。”
“鲸鱼发声分析仪、检测装置、发射器、软件开发都已逐渐完备。金何坤的训练你多上点心,今年这支视频,从去年开始筹备,好好干。”
“得了吧,别用这套动员我。什么是我的任务我知道,你忙你的。”陈燕西让金何坤给他添饭,转头又问,“不过你这次居然和体制内一起玩,宝瓶宫魅力挺大嘛。”
唐浓侧过身,抽空看电脑写数据,潜航员再一次检查氧气水平。
这时范宇仍然在狭小的隔间里,唐浓这边没人,管理员们在起居室聊天。唐博士一心几用,范宇的表情明显快进入高|潮,手速愈发加快。
唐浓再喝口水,喉结滚动。金属眼镜架在鼻梁上,一副禁欲斯文模样,耳尖却可疑地发红发烫。
陈燕西吃饱就犯困,瞧唐浓没什么下文,准备搂着金何坤上床睡觉。时间趋近凌晨四点,陈燕西发誓以后只要一到十二点,绝逼开飞行模式。
“唐浓,没事我就睡了。您继续观赏老公打飞机。”
唐博士不打算留他,关视频时,看似漫不经心又别有用心地提一句,“技术潜工作挺危险,自己注意点。”
陈燕西噎住,“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傅云星,”唐浓这伙人做事向来敞亮,从不在背后偷偷摸摸,“上回找人帮他做了个软件,说是破案要用。金何坤不在你旁边么,这事你找他问。”
这边说完,视频里范宇同时将自己打发完毕。用纸张小心翼翼把所有液体收拾好,以免遗漏。实验室空调大开,但没什么能真正干透。湿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一粒水珠可能数周之后才能消失。
范宇提上裤子,邪笑着朝摄像头露出一对虎牙。这人平日不爱说话,看谁都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唯独对唐浓,极具侵略性又忠诚不二。两人从初中确立关系到现在,陈燕西都没见过他们吵架。
唐浓性格淡漠冷静,对海洋生物的研究却是一条路走到黑。范宇什么都依他,从未对唐浓说出一个不字。
据传,当年唐浓立志做个“体制外”,拒绝研究所的offer。范宇为此直接甩手国家实验室的工作不干,跑去荒野生存一年。此后练就一身野外求生、海岛露营、在不同的海洋环境下导航的本事。
完全因为爱情,疯狂又浪漫。
陈燕西不止一次问这对“脑子有坑”的伴侣。
“放着好好的、舒服的科研室不去,干嘛非得穿梭世界各地,还自己掏腰包运营非盈利研究组织。”
唐浓学术上严谨,感情上迟钝。与大多数都市人没有共情能力,不怎么理解何为舒适。
他只是说:“海洋研究是踩着下潜者的尸骸走到如今,而我们研究海洋生物的速度,远比不上它们灭绝的速度。”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摆脱束缚。”
“体制内?国家保障?去他妈的。”
“傅云星这二杆子和尚,还能管破案的?”
关闭手机,陈燕西趴在床上伸展腰腿。之前在沙发上压得厉害,浑身酸疼。
金何坤收拾碗筷,再冲个澡,关灯上床。
“落发骗人是副业,破案追凶才是正事。他那满肚子心思,没几个看清楚。我就搞不明白,你看我俩朋友都混那么熟了。老师,啥时给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