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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潜水史(26)

作者:七声号角 时间:2018-08-04 23:36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欢喜冤家

  “下来,交警查驾驶证。”
  那小孩儿一梗脖子:“证你妈嗨,交警还来玩飙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巧了,”陈燕西说,“那我三岁。”
  “既然没证,就是未成年。来来来,宝贝儿们,下车下车。”
  “哥哥跟你们讲,安全驾驶很重要,生命安全排第一。那什么,唐浓,叫车条子来。联系父母,孩子浪成花儿了,怎么教育的。”
  当晚,一众未成年翻车现场,陈燕西“苦口婆心”言传身教,叨得一群高中生只想哭。机车与超跑将豪车队围在中心,根本不给逃跑的后路。
  警察来得挺快,警笛呜啦啦响。
  周遭又吵又闹,这雨还没停止的趋势。唐浓挨着陈燕西,刚听他跟一小朋友哥哥长哥哥短,说完还不忘打广告:以后潜水记得来找我报名哈。
  估摸是沈一柟激起的心堵好了大半。
  唐浓手机铃响,挺不是时候。
  他接听,“喂,妈。中美有时差,您下次打电话别挑半夜成吧。”
  “我?我跟唐哥和阿燕他们在一起。玩车。”
  “还有谁?还有——”
  唐浓环视一周,警察拉着小孩儿走远,就剩他们这群三不管的大龄青年。周遭安静许多,大家坐在车内抽烟,唐浓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还能有谁,阿燕男朋友啊。他叫金何坤。”
  大重九刚叼嘴里,陈燕西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他不敢置信地偏头,唐母充满戏剧性的笑声已穿过大洋彼岸,扑面而来。
  完蛋,唐母是长辈圈里出了名的八卦大队长。
  陈燕西:“......”
  不是!阿姨您听我解释!!


第二十四章
  大雨下得没完没了,后半夜更势头汹汹。
  陈燕西有些倦,金何坤便载他回去。从郊区一路杀进城,坤爷朝后视镜瞥一眼车身,脏得不堪入目。
  “今天沈一柟归国,大家给他接风,凑一乐呵。”
  陈燕西蜷在座椅上,盖着金何坤常备的小毛毯。两人浑身湿透,内裤能拧出几斤水。他也不管车内糟糕情况,思量着还是有些冷。
  “坤儿,把温度调高点。冷死哥哥了。”
  金何坤将风速开至最大,顺手将他头发撸到脑后。“有事就叫坤爷,没事连坤儿都喊出来了。哥哥,到底我俩谁是哥哥。心里有数么。”
  “就一称呼,你明天叫我小燕都成。哎不成,这名儿太土,还是叫陈老师吧。反正你一天老师老师的,也没个正行。”
  陈燕西翻出一包烟,刚叼嘴里,又放下。
  “本来今天是想叫你,但觉得你可能不太爱这类游戏,就算了。”
  金何坤耸肩:“那你解释解释,不叫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剥夺我知情权。”
  “刚才想发作,那么多人面前,没跟你吵。其它事你双标我无所谓,暴雨飙车,珍惜生命那套理论,你能不能好好执行。”
  陈燕西自知理亏,默了半晌没作声。他单手撑头,盯着窗外雨水如瀑。灯光印在车窗上,折射出一圈圈光晕。车速平稳,阴影便有规律地掠过他眼帘。
  金何坤以为他不开心,正要检讨自己语气不合适。顺手扔了烟头,又赶紧关上窗。
  “老师,我......”
  “我错了,”陈燕西忽然说,他承认错误的语气有些干瘪,像头次被老师抓住未完成作业的小学生。手足无措,揣着丢丢不愿过于暴露的怯与悔。
  “我第一次给......这种关系的人道歉,可能听着有些不诚恳。但很抱歉,今天我真没考虑到你的知情权。”
  “以前没给谁道过歉,可能是没意识到,也可能是对方不说,我以为就没问题。所以,我错了。”
  陈燕西干这事儿业务不熟,他以前讲究个你情我愿。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便不在一起。讲究个自由潇洒,束缚是不存在的。
  金何坤第一次跟他提近似恋人间的“知情权”时,陈燕西发蒙。以前没这样啊,是否有些大题小做。
  刚那会儿,他捡了几秒自省。设身处地想,金何坤忙碌一天,本可以回家好好休息。就因自己去玩车,或傅云星有意无意的暗示,金何坤便驱车赶往。
  没当众煞他面子,相反陪他与朋友跑几圈。
  好像......一切爱与不爱,都体现在细节之上。
  陈燕西缩脖子,乖得不行。他似无意间偷吃到一块小甜饼,正摇着猫尾,自鸣开心。
  金何坤以余光看他,当即被陈老师若有似无的笑意,蛊惑掉半条命。
  他用手背蹭了蹭下巴,“也......也没那么严重。”
  “以后有事跟我说一声,不愿带我没关系。至少......让我知道你去哪儿。”
  别凭空消失。
  金何坤一直未告诉陈燕西,他不怕对方感情淡,浓情转薄也无妨。他有的是时间与心情重新追求。他也不怕陈燕西一心潜水,大不了满世界陪他飞陪他跑。
  金何坤怕他消失。陈燕西骨子有风,意识里没有束缚二字。他如今会乖乖回国,无非是心理那关过不去。偶尔心病犯了,就夹着尾巴藏家里躲着。
  但万一,哪天他好了呢。
  陈燕西是抓不住的,他是飞鱼,是风筝,是大海如自由无尽头。金何坤怕抓不住他,一转身消失深海,就再也不回来。
  惶惶不可终日。
  “说实话,我第一次正经恋爱。”陈燕西像宽慰他,自嘲一笑,伸手搭在金何坤脖子上,“如果我哪儿做得不好,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两人相处么,好事多磨。我不喜欢争吵,也不愿浪费时间。一句话可以解决的事儿,不整那么多弯弯绕。”
  他手指揉着金何坤耳垂,有些凉,指腹略带薄茧。摩擦时撩起一阵阵电流,金何坤的神经似全部集中在那一小块地儿。每个细胞都在叫嚣,浑身血液往一处涌去。
  “别,”金何坤抓住他的手,声音低沉,“宝贝儿,别惹我了。憋着呢。”
  陈燕西眨眼,睫毛扑簌地抖落光影。他眼里似聚着几分烛火,俯身在金何坤耳垂上落一吻,又抽开身。
  “憋着多难受啊,”陈老师点根烟,笑得狡黠,“今天太晚,也别回家,带你去我俱乐部。”
  俱乐部在城西,距郊区不太远,刚好顺路。坐落三十层顶楼。前厅接待,往后教室,露天台上有泳池。教初级水肺潜课程与自由潜入门。
  陈燕西的办公室里有小隔间与浴室,窗户正对着床,布置还挺温馨。他从衣帽柜里拿衣服给金何坤,“将就着穿,都是我的衣服。”
  两人收拾完毕,在办公室沙发上坐下。陈燕西面前堆着一摞资料,金何坤细看,是在仙本那见过的那几份成绩对比单。
  陈燕西叫他坐下,推一杯热水给坤爷。办公室里只开沙发边一盏立式灯,将两人笼罩其间。
  金何坤问:“叫我就是来看资料?”
  陈燕西弯着眼:“不然你想干什么。”
  “老师明知顾问,”金何坤揽着他肩膀,爬在陈燕西耳边说,“困了,想跟你睡觉。”
  陈燕西没推他,盯着资料的眼睛有些发红,血丝缠住大半片眼白,“我也困,但想跟你说完再休息。免得以后有误会,你别把沈一柟的事情放心上。”
  “他是我师弟,但咱俩,不是一路人。”
  或者说,其实一开始是。
  沈一柟什么都挺好,为人耿直,待友坦诚,独独性子争强好胜。他们喜欢大海的心是一样,喜欢潜水的心是一样,独独身边的喝彩声不同。
  他发觉无论怎么训练,稍取得一点成绩,陈燕西很快能将其刷新。当简单的潜水混入竞技元素,万事沾上输赢二字,人心就会意难平。
  潜水中探索的部分消失,他们开始争夺名次、自我膨胀时,潜水就成了一项单纯的比赛项目。
  不再迷人,不再快乐。
  它能带来欢呼与荣誉,同样可以带来遮眼敝心的欲望。
  “沈一柟在悄悄赶超我,我知道,”陈燕西仰头,靠着沙发。金何坤单手搭在他脑后,顺势将人半抱进怀里。
  “他要冒险,要不顾一切,你就让他去,何必操心。”
  “我只是觉得,他还未弥足深陷,还拉得回来。”陈燕西说,“当年我不去参加比赛,是因为自己克服不了心理问题。但外面传得太过,说沈一柟踩我上位。”
  “傻逼吧,潜水完全看实力,又他妈不是职场。”
  金何坤皱眉,“所以他当真了?”
  陈燕西摇头,叹气道:“他在我面前说无所谓,会证明自己。但我总觉得......他过不去。”
  “他过不去,那你呢。”金何坤将陈燕西的脸掰过来,正对自己,“你真的心甘情愿不去参加比赛么。”
  那你呢。
  陈燕西被问得一咯噔。金何坤懂他,时至今日陈燕西才晓得,其实人与人之间或许存在“互相体谅”这回事。
  至少金何坤懂他。
  你当真不愿争取。当真不愿再下水。当真要远离那片蔚蓝深海。做一辈子畏首畏尾的孬种,活在阴影里自我陶醉,自我惩罚。
  金何坤问,那你呢。
  陈燕西不知道。
  所以他没说。
  暴雨击打玻璃窗,露天泳池荡着碧波。哗哗地,竟有几分像大海。
  室内一片寂静,陈燕西叼着烟,他想去取打火机,金何坤却按下对方的手。一低头,两人鼻尖对鼻尖,烟对烟,点上了。
  金何坤呼出一口白雾,弥漫在两人间,将陈燕西的轮廓褪色为一幅缺红少绿的白描画。
  “不想说就不说,我不强迫你。”
  陈燕西眼光闪烁,移开烟。他死死盯着金何坤,似想从对方眼里、心里、魂魄里,剥夺更多浓情蜜意的爱。
  他忽地笑出声来,将香烟放在烟灰缸沿。他的拇指按在坤爷眉骨上,问:“心肝儿,还困不困。”
  金何坤一怔。
  陈燕西就在他视线里,顺着烟雾半蹲半跪在沙发下。他解开金何坤皮带,五指一顿。陈老师不知金何坤是否对这姿势感兴趣,但眼下是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爷。”
  陈燕西念得软软糯糯,声音尾巴上缀着几个弯。带着钉爪,狠狠扣在金何坤心尖上。
  “第一次可能不算很好,您多担待。”
  金何坤呼吸一窒,那俊俏脸庞笼在灯光里,细长的睫毛低垂,有些小心翼翼地颤抖。陈燕西犹豫片刻,像是思考改如何进行。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剥开最后一层遮蔽,微凉的嘴唇在他腹部一触即放,然后顺着吻下去。
  室外狂风暴雨,声声不止。室内却掀起更大波澜,如龙卷风过境。金何坤没阻止,他牢牢将陈燕西微微泛白的脸,锁在视网膜上。
  他记得,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陈燕西时,这人是如何的笃定与自由。
  金何坤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能拥有陈燕西。
  大海与天空是对立面,游鱼与飞鸟是对立面。旷野与城市是对立面,自由与体制内是对立面。
  他们是站在对立面,试图相爱的两人。
  金何坤叹气,栽了。他明白,陈燕西是来索命的。
  他一把将陈燕西拉起,发了狠,俯身吻上那张湿润嘴唇。两人一路踉跄进里间,抬脚踢上门,再扯开衣襟。
  金何坤的尖牙从背后开始碾压,他们像回到那夜深海之上,苍穹之下。木舟摇晃,于是他们也跟着摇晃。
  冬季湿冷,却浑身汗液淋漓。陈燕西吃痛,时而在海拨上,时而在人间。他靠着门,单腿支地,嘴里也不叫疼。他轻飘飘地,却又很有深意地盯着金何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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