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聊斋考科举(190)
“昨天是除夕,兴福寺多香客赶着去上头香,想来大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容戈斟酌道。
“本大人不信佛。”季子禾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跟她打哑谜了。他算看出来了,就算容戈猜到点什么,她也肯定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你的仇人都死了,你自己也被那短刀的刀灵杀死了,是本大人用了一株鹿活草救活了你。当然了,这草也不是白给的,念在你是我下属的份上,我就收你一千两银子吧。”
“一千两!!!”容戈满脸震惊。
季子禾板起了脸,“怎么,能活死人的仙草,收你一千两很贵吗?”
“若真是这样的仙草,确实不贵。只是大人,并非我不信您,只是您是哪里来的仙草,又为何出现在兴福寺,救了我的性命,还有您怎么知道我仇人的事情?”容戈问道。
容戈当然不是真傻子,季子禾这都是在跟她摊牌了,她怎么可能不怀疑其中的猫腻。刀灵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若是季子禾救了她,那这位县太爷恐怕也非常人吧。
季子禾单手撑着下巴,一秒换装,显现出城隍的神身,“容捕快,你的问题倒是不少,不过本官都可以回答你。本官乃一县城隍,大过年的,你跟你散仙在兴福寺附近打了起来,本官能不去看看嘛。兴福寺的香客那么多,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容戈倒吸了一口凉气,城隍神身都现了,她自然不会怀疑季子禾的身份。万万没想到,县太爷居然还是城隍爷,难怪他会去兴福寺,这一县之地发生点什么风吹草动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那刀灵的记忆我都看过了,也知道了你的事情。你的仇人都死了,那个叫赵青临的是你杀的,而那个散仙杨廷素是刀灵无心杀死的。”
“那为何我还活着,难不成无心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所以才放过了我?”容戈问道。
“本官可没那么大面子。那把短刀魔性难除,本官把器灵揍了一顿,然后将你的魂魄从他肚子里掏出来,用了鹿衔草救活了你。至于那把刀,被一得道高僧拿去度化了。反正好处你都得了,就别惦记了那把刀了。”季子禾收起了神身,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模样,劝说道。
说起来无心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忙活了那么大一圈,活都干完了,好处都归容戈得了,自己啥也没有得到。
它以为容戈除去仇人作为交换,让容戈将灵魂主动献给它食用。它本想着容戈的魂魄被它吃了,身体也肯定归它了。所以花了大功夫强化了容戈的身体,为了锻炼容戈的体魄,还教给了她功夫,就等着吃了她的魂魄接管她的肉身呢。
结果呢,容戈的仇人它是杀了,容戈的魂魄他没吃着,自己还栽在了一个和尚手里,它花了那么多心思的肉身也白白便宜了容戈。等于说容戈什么也没有付出,就报了仇,还有了强健的体魄和一身武艺傍身,真的是得了大便宜。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来生定当牛做马报答您。”容戈当即跪地,朝着季子禾行了个磕头大礼。
要是能活,谁乐意送死啊。容戈当然知道好歹了,家族大仇得报,她顿时觉得身上背着的大山没了,轻松的不得了。只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刀灵,只盼望那高僧能够好好对待它吧。
“容捕快快请起。”季子禾赶忙将容戈扶了起来,在容戈满脸感动的时候,笑咪咪道,“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你把那一千两银子还给我就成。还有你提前支的俸禄,这老柳木床的钱,你也别忘记了。”
季子禾算盘打的多精啊,他才不要什么来生当牛做马。马就算了,牛才值几个钱,有一千两,他能买一群牛!
容戈的感动瞬间僵在了脸上,刚刚抛下了一个重担,转身又背负了一千多两的债务,心好塞。她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啊,就算她从现在开始在衙门干到死,也不一定能挣到一千两银子。要不,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去化身成什么绿林好汉,劫个富济自己好了。
“是,大人,我一定尽快把钱还上。”容戈郑重道。
“这个倒是不急,你可以慢慢还。现在,我们来谈谈别的事情。”
容戈疑惑,“大人,还有什么事?”
“容捕快,你可知罪啊?”
容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跪地,不过这次季子禾就没有去扶她了。
“大人,容戈知罪,我不该隐瞒身份,用假身份来应聘捕快,欺骗了您。容戈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大人宽恕,还请大人定罪。”
唉,差点忘记这件事情,若她不提他还真的会忘掉。“你确实有罪,不过念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本官就从轻发落,罚你两个月俸禄,此事就不必宣扬出去了。”
“多谢大人。”容戈知道,季子禾这是在保她。不宣扬出去,私下发落,就是让她还可以用容戈的身份生活。若是真让外人知道了她用假户籍欺瞒朝廷命官的事情,那可就不是两个月的俸禄可以解决的了的。
季子禾摆了摆手,“继续招吧。”
“还招?”容戈疑惑了,还有什么可招的,她应该是没有什么过错了吧。
“最主要的你还没说呢,自然要继续。”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还请大人明示。”
“你身为捕快,本应该知法守法,却学那江湖草莽之辈,为报私仇,杀死了仇家赵青临,更是罪加一等,你可认罪。”季子禾声音多了几分严肃。
“大人,这罪名我不认。那赵青临本就应该是个死人,若非逃了法场,早就人头落地了,如今也不过是顶了个假身份罢了。他连真正的大楚户籍都没有,一个黑户,我即便是杀了他又如何,大楚的律法可没有写杀死黑户犯法的事情。况且此人作恶多端,我杀了他就是在为民除害,怎么能是罪过呢?”
“狡辩,赵青临是逃犯,你既然知道他在逃逸为何不告知官府?”
“大人,官官相护,若报官真的有用的话,赵青临又是如何逃脱的?”
“容捕快,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如今你可是个捕快,是衙门的人,不是什么江湖游侠。若是连你都不相信官府可以为民做主,那么百姓又如何会相信!”季子禾拔高了声音,面红耳赤的大叫道。
“我……”容戈一下子被这样子的季子禾镇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季子禾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着,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平复了心情后才睁开眼睛,说道,“我不否认,这世上有贪官污吏的存在,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是如此。大多数的官员心中仍旧装着百姓,装着正义,装着那颗赤子之心,为什么你却不肯给予一些信任呢?”
容戈回过神来,找回了舌头,赶忙道,“我自是相信大人的,大人和那些狗官不同,是位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之所以不告诉大人,只是怕那狗官赵青临身后的势力太大,连累了大人。”
“够了,不必解释了。你也应该明白,赵青临犯的不是小事,他的判决可是圣上亲裁。哪怕有人胆大包天,救了他一命,可一旦捅出来,那些你所谓的身后势力全都得一并同他陪葬。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当今天子正值壮年,有的是雄心壮志,眼中决不容一粒沙子。没人愿意沾惹上欺瞒圣上的罪名,一旦沾惹,便是株连九族大罪。若那赵青临身后的势力真的那般强大,他又怎么会落到如此苟且偷生的地步。”
季子禾是真的信任这位皇帝陛下,这位虽然年轻,却是威震四海。先帝刚死时,朝堂不稳,加上外族入侵,刚刚登基的皇帝便遭遇内忧外患,整个国家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担心皇帝不能服众,先帝去的太急,还为给储君铺好路,所以还有很多人都想趁机分一杯羹。然而皇帝却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他以雷霆手段挽狂澜,稳朝堂,安社稷,驱外族,还太平。很多人都说他是暴君,杀人如麻,然而却并不能遮掩其功绩。
这位登基后,砍得最多的就是贪官污吏,官位最高的那位,甚至做到了右丞相的位置。要论势力,谁敢有丞相势力大,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有他做榜样,官员一个比一个洁身自好。所以季子禾才有这个自信,只要赵青临的事情被捅出来,根本没人敢沾。
容戈沉默了,眼中透露出些许的迷茫。
是啊,赵青临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赵青临了,失去了权力,地位,财富,藏在一个小寺中隐姓埋名,身边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赵青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就算他身后曾经有势力帮助,恐怕也早就放弃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摆脱他的安排。即便东窗事发,也不会引火烧身。那为什么知道赵青临逃了法场之后,她会选择隐瞒呢?
大概是因为,她也早就已经不是以前的容似锦了。她想报仇,脑子里全是仇恨,想要亲手杀死赵青临想到发疯。甚至发现赵青临未死在法场给了她一个可以亲手报仇的机会时,她心里不是失望,而是兴奋。她渴望亲手杀死赵青临,用他的鲜血来祭奠亡魂,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季子禾摆了摆手,起身背着容戈站着,双手负在身后,“老实说,知道你的事情后,我很失望。你的做法,站在个人的角度上,我可以理解,谁不想亲手手刃仇人。可你对的起你身上的那身官服吗?你又置官府,置大楚的律法,置于我于何地?你可是个捕快,而不是江湖游侠,你的一举一动百姓都看着呢,你代表的可是官府的颜面。你都如此行事,如果百姓们也有一学一,你可曾想过整个大楚会变成什么样子?”
容戈愣了一下,垂下眼眸,突然将头磕了下去,“求大人责罚。”
季子禾转过身来,面上已是一脸平静,“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
“容戈知罪,但容戈,不悔。”容戈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抬起,坚定道。
季子禾看了她良久,叹了口气,“别跪着了,回去歇歇,收拾收拾,等过两天就搬到县衙里来吧。”
说罢,季子禾抬脚就往外走。容戈忙抬起头,叫住了他,“大人,您不罚我?”
“罚你?你罚你作甚?本县太爷昨天晚上守完岁就睡了,我怎么会知道昨天夜里兴福寺的后山发生了什么,你说是吧。”季子禾理所当然道,见容戈还在发呆,便故意板起了脸,凶巴巴道,“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去不许乱说,影响不好。好好干活,没还清我的债务前别想着辞工,不然扣你工钱。”
容戈眼底有些湿润,“大人……”
门外,又开始飘起雪花。季子禾呼出一口气,瞬间化成了一团白雾,消失在了空气中。
“容捕快,我救你一命,便是想让你好好看看,天虽然未晴,但屋舍千万间,足以为百姓遮蔽风雪。如今你既然身为一个捕快,便要负起责任。即使只是这万千屋舍中的一片瓦,也要谨言慎行,只要百姓抬头,便能随时看到你这片瓦的一举一动。莫要让你这片瓦片失职,使风雪落入屋舍,那么挨冻的人,可是要对你失望的。”季子禾拂了拂衣袖,抬脚踏出屋子,消失在了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