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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媒 上(133)

作者:风流书呆 时间:2020-01-02 11:17 标签: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现代架空

  浑身涂满药膏的何静莲从另一辆保姆车里探出头来,呢喃道:“我刚才好像听见圣歌了,是从宋博士那个方向传来的。圣歌你知道吗?就是人们在教堂里唱的那种歌,很空灵,很悦耳,是赞美天神的。”
  “得了吧,宋博士才不会唱什么圣歌呢。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硫磺和血液的气味,那是地狱里才会散发的气味,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人。”阿火根本不相信少女的话,末了催促司机:“大哥,咱们能不能先出发,小莲还得赶去医院治疗。”
  司机一口答应下来,然后缓缓把车开走,何静莲却还伸着长长的脖子,遥望那满脸困惑的青年。他的眉头拧得很紧,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背影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竟然显得十分单薄。
  “梵老师看上去有些可怜呢。”何静莲叹息道。
  “梵伽罗可怜?他那么刁,谁能让他可怜?”阿火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把脑袋伸了出去,果见梵伽罗神情愣怔地站在保姆车前,似乎被什么难解的谜题困住了。
  但是阿火的注意力却很快被匆匆跑出宫门的何母吸引了过去。她冲保姆车飞奔而来,口中大喊:“师傅等一等,我还没上车呢!我女儿在你车上,你等我一下!我还要带她去医院看病!”
  司机认识何母,下意识地减缓了速度。
  阿火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顾忌身边少女的感受,最终把满肚子的怨言吞了下去。
  何静莲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说道:“有什么话你就跟我直说,我不会生气的。你不说,我难道就感应不出来了吗?”
  阿火这才喷火一般说道:“你都伤成这样了,你妈还把你丢在一边,跑去找宋导谈赔偿的事。我听见她在向宋导索要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张口就是两百万,宋导说赔偿肯定会赔偿,但两百万太多了,可以再商量。她就说她给你拍了照,要把你受伤的样子公布到网络上,让所有人看看节目组无情无义的嘴脸。你说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妈?她怎么能把你最狼狈的样子发给所有人看?你都伤成这样了,我一步都舍不得离开你,她却可以完全把你丢在一旁不管,连药都不给你抹……”
  阿火不擅长臧否人物,尤其对方还是何静莲的母亲,于是话只说了一半就悻悻地闭了嘴。
  何静莲握紧他的手,脑袋转向车外,眸色晦暗地看着那飞奔而来的中年妇女。她穿着奢华的衣裙,挎着昂贵的包包,化着精致的妆容,把自己尽量打扮成上流人士。她让女儿辗转于不同人的痛苦情绪中,用这种对女儿来说堪称残忍的方式赚取大把的金钱,然后竭尽所能地供养丈夫和儿子,让他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他人即地狱,这句话对何静莲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箴言,还是一种无可逃避的现实。她每天都徘徊在痛苦和崩溃的边缘,却始终坚持了下来。她用自己的鲜血浇灌着这个家庭,只是因为她能够感受到来自于父母的爱。
  可是现在,借由阿火温暖的手和源源不断传来的炽热情感,她终于明白那份爱到底是何等的苍白与单薄。
  她倾向前座,坚定地说道:“师傅,开车吧,不用等她了。”


第116章
  梵伽罗牵着许艺洋的手行走在幽暗的小径里, 头顶是婆娑的树影,脚下是铺了满地的碎石子, 不时有呜咽的风吹过, 带来一丝丝凉意。秋天到了。
  许艺洋把全身的重量都坠在大哥哥的胳膊上,小短腿一蹦一蹦地,像一只行走的小弹簧。他的童年从来到大哥哥身边的那一天才算是真正开始, 在这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纯粹的快乐。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一号楼,却见一团黑影蹲在垃圾箱前,正翻捡着几个垃圾袋里的东西,口中不断发出呢喃:“怎么都不知道分类呢, 明明告诉他们哪种垃圾要扔在哪个桶里,为什么总是乱扔。简单辨认一下垃圾, 给我减少一点负担不行吗?我也很累啊……”
  一阵响铃打断了黑影的念叨, 她把电话接了,那头马上传来一道很不耐烦的声音:“曲娴芬,我明天回来,你把离婚协议签了, 我们好聚好散。”
  黑影立刻站起来,将自己暴露在灯光下。她是四楼的住户,身上穿着一套松垮的居家服,由于刚才在翻捡垃圾, 所以衣服的下摆沾了几块污迹,头发也没怎么梳, 只是随便用指头扒拉一下就绑在脑后,整个人显得又邋遢又憔悴。她紧张地说道:“潘大伟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拖也要把你拖死!”
  那头的人嗤笑道:“你不签字也可以,我会上法院起诉。拖死我,你有那个能力吗?”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妇人慌乱地拨回去,那头却只是嘟嘟嘟地响,未曾接通。很明显,她被丈夫拉黑了。她看着已然熄灭的手机屏幕,又看了看脚边被自己弄得一团脏乱的垃圾袋,终是克制不住地哭起来。
  梵伽罗和许艺洋轻手轻脚地从她身边走过,眼看快要进入大门,却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住在十八楼的梵伽罗先生吗?”
  梵伽罗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回头,温和有礼地道:“我是,请问您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吗?”
  妇人抹掉眼泪,哑声说道:“梵先生你好,我叫曲娴芬,是四楼的住户,我看过你的节目,我知道你是灵媒。我就想问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的丈夫打消离婚的念头?”
  梵伽罗上下打量她,反问道:“你确定这段婚姻还有存续的必要?”
  曲娴芬在他的目光下竟然有些无所遁形。没错,她的确过得很糟糕,衣服是宽大肮脏的,脸颊是肿胀憔悴的,头发是油腻凌乱的,只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她此时的境遇。而且她家里的人个个都是大嗓门,对她打骂的时候更是喊得震天响,唯恐全楼的人不知道她只是一个不领工资的保姆和出气筒。
  这样的日子还有过下去的必要吗?看见小陆离婚归家的那一天,她不羡慕吗?她当然羡慕,她做梦都想逃离现在的生活,可是她逃不开啊!
  曲娴芬强忍泪水说道:“梵先生,不瞒你说,我的确过得不幸福,但是我不知道离婚之后我还能上哪儿。我大学没毕业就跟我丈夫结婚了,之后便辍学当了全职主妇。我爸妈早就过世了,没有娘家可以让我回,我也没工作过,养不活自己。离婚了我该怎么过呢?”
  “离婚了你可以分到一部分财产吧?”梵伽罗极有耐心地询问。
  “分不到的,结婚之前我丈夫就预支了他未来二十年的薪酬,用以兑换了公司的股份,这些都是婚前财产,受法律保护,是他个人独享的。而且他公司目前的股价还比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低一些,所以婚后收益这一块也根本没有。他的所有房产都挂在他父母名下,不能算是夫妻共同财产,也就是说,我要是不离婚还能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我要是离婚了就一无所有了。”
  曲娴芬仰起头,惨然而笑:“梵先生,不是我不想离婚,而是我不能离啊。我为了这个家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贡献了进去,我为了照顾老人孩子放弃了读书和工作的机会,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离婚了我能上哪儿呢?我怎么活呢?”
  她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却发现四周全都是黑暗。
  梵伽罗拧眉道:“可是如果你不试着走出去,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活路呢?”
  “我什么技能都不会,肯定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不早晚得饿死吗?梵先生,你有没有办法帮帮我?”曲娴芬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止住了,整个人显出一种诡异的平静。即便是在求助,她也没露出迫切或渴盼的表情,仿佛只是顺嘴问一句而已。
  “抱歉,我帮不了你,有手有脚的人不会养不活自己。”梵伽罗牵着许艺洋的手继续往前走,语气近乎于冷漠。
  曲娴芬并未失望,也没恼怒,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继而露出一抹苦笑。她早就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自己,有手有脚的人的确可以养活自己,再怎样总能有一口饭吃。可是她不甘心啊,她对这个家真的一点贡献都没有吗?离婚了只给一张离婚证就能打发吗?那丈夫的父母这么多年以来是谁在照顾?他的儿子又是怎么长大的?
  只在家里做做家务活儿真的像那些男人说得那般一点都不累吗?不啊,很累,日复一日的,她都快要累死了。
  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买菜,花一个多小时做饭,完了还得承受各种挑剔;地板不能用拖把拖,得跪着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边边角角稍微有一点灰尘就会遭到自称有洁癖的婆婆的谩骂;把整个家打扫干净已是中午,又该做午饭了;做完午饭继续收拾厨房,完了洗全家人的衣服;洗完正准备喘口气,却又到了做晚饭的时间;等家人吃完晚饭全都休息了,她还得洗碗、拖地、打扫卫生、各处归整一下。
  等她彻底收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别人的工作时间是八小时,而她却几乎十八个小时都在连轴转。若是公公婆婆或儿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她还得整夜守在床前照顾。
  她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可是这些人却还不满意。丈夫一年到头不回家,婆婆总是嫌她做饭不好吃,打扫卫生不干净;公公视财如命,一看见快递包裹就会骂她败家,更甚者还会诉诸暴力,但那些包裹却全都是日用品或儿子的电子产品,几乎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儿子嫌她苍老憔悴拿不出手,从来不愿意当着同学的面叫她妈。有一次她去接儿子放学,竟看见儿子被丈夫的情妇牵在手里,往车上带。
  那女人穿着奢华的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得像一个贵妇。她揉着儿子的脑袋,笑盈盈地与之说话,态度亲热得宛若一家人。儿子非但不抗拒,还在同学跑过来询问的时候骄傲地说:“这是我妈。”
  听见这句话,当时的曲娴芬脑子轰鸣一声,竟觉得自己仿佛被雷给劈了。可她低头看看自己,却又悲哀地笑出声来: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居家服,顶着憔悴肿胀的脸,开着廉价的二手车,拎着几十块钱的帆布包,说出去谁会相信她是潘总的夫人?儿子可能一直都将她视为耻辱吧?在公公婆婆日复一日的贬损下,他也有样学样,从来没把她当成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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