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收好这份旅行攻略[无限] 下(85)
但那个人的面貌太过出尘了,不似凡人,根本不像是能动手杀羊的人,更让人无法把他和血肉联系在一起。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仅仅几分钟,就处理完了牛羊?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无数想法已经充斥了侍从的脑海。
他咬了咬牙,听着后面不停“吱呀”的房门,眼底不由得漫上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有红潮的例子摆在前面,这么早出来的外乡人,也许,已经不再是人类……
“咔哒。”
就在这几秒钟内,木门不再咯吱作响,已经被人紧紧的关上了。
侍从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把手背到身后,攥紧了手中的尖刀,做足了准备,猛然转过身去!
迎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
那个眉眼如同谪仙一般的外乡人,正静静的站在门前。
他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连那张脸也不例外,鲜血沾染在他沉静的眼睫上,却分外让人不寒而栗,如同地狱杀上来的罗刹。
“滴答,滴答。”
浓稠艳丽的鲜血沿着他雪白的皮肤一点点滴落下来,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血泊,声声入耳,彷佛能听到一声声惨叫。
就好像,在查找着下一个惨死的活物。
侍从见状瞳孔猛然放大,小腿不由自主的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方才大不了拼一把的勇气顿时全无,他紧紧的靠在墙上,双手用力扣着身后的土墙,面上写满了恐惧,磕磕巴巴道:
“你……你别过来,你如果在这里对我动手,赞普大人不会放过你!”
他自以为吼的声音足够响亮,然而说出口的音量,却只有蚊子大小,几乎听不见。
对方却只是歪头看着他,没有回应。
那双澄澈到几乎透明的瞳孔中,根本没有他的倒影,只有无穷无尽的空白。
侍从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从门口走下来,不紧不慢的靠近他,慢慢抬起手,用那沾满了鲜血的指尖靠近他——
“可以了吗?”沈慈问道。
“什……什么?”
侍从瞳孔微微有些扩散,愣愣的盯着他伸出来的手,足足过了半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目光迟钝的动了动,顺着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向下看去,这才看到那只手里,还拿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那东西被大量的鲜血浸透,软软的垂在手里,几乎看不出是什么,只有上面粘着的凌乱羊毛,才能看出些许端倪。
看到这熟悉的东西,侍从这才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回来了一些。
他心脏还是砰砰直跳,想起自己的职业,迟疑片刻,还是伸出手,谨慎的摸了摸那东西没完全被鲜血浸透的一小块的地方。
那东西触手极为柔软,也很轻薄,甚至摸着出乎意料的舒适。
侍从道:“你……你杀了一只羊?”
“是羊皮,”沈慈道,“骨头制成圣物还要打磨,太麻烦了,我就把它的皮剥了。”
他淡淡道:“听说你们这里会用羊皮做唐卡,做最简单的唐卡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在上面写佛经就可以,是吗?”
“是,唐卡的确是用羊皮做的,你剥下来的这张就能用,可是……”
侍从心脏砰砰直跳,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你……你怎么下的手?”
他刚才摸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就是为了确认,那东西究竟是不是真的从牛羊身上剥下来的。
以他这么多年的经验,那种手感不会有错,就是真正的羊皮,如假包换。
这个外乡人明明看上去,没有丝毫弑杀的面相,怎么会如此利落、如此平淡的把一只活羊剥皮?
沈慈闻言眉头动了动,在侍从那种混杂着恐惧的复杂目光中,轻声道:
“杀一只羊,剥了它的皮,很难吗?”
“把它绑起来,用一把尖刀插入脖颈,很快它的血流尽,就不会再动弹了,”他道,“再把尖刀从脊背滑过,顺着骨头,一点一点向下割开。”
“利落一点的老手,几分钟就能做完,对付一只无法反抗的羊,又能有多难呢?”
沈慈看着侍从的眼睛,见后者一声不吭,也不恼,只是微微笑了笑,不顾那一滩血迹,把羊皮卷一卷收在臂弯中。
他往住处的方向走了两步,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回过头轻声道:
“杀人,不也就这么简单吗?”
那一瞬间,侍从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只觉得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气,顺着瞳孔迅速蔓延到每一根血管里。
这一刻,面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恐惧,已经不再是满身的血迹了,而是浓稠的血液后,那一双淡色眉眼。
那一双不含任何情绪的眉眼。
侍从从心底疯狂生出恐惧,无数根神经都在向他咆哮,快跑,快跑,快跑!
然而下一秒,他便被人从身后叫住。
“等等。”
沈慈望瞭望天,见天色正好,日光灿烂,便温和的对侍从道:
“既然我的同伴都还没出来,我就也先不回去了。”
“麻烦给我找一本佛经吧,我想在这里把唐卡做完,”他道,“明天上交圣物,我总要完成的尽善尽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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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文建华才从门里跌跌撞撞的走出来。
他也是满身的血迹,手中攥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皮,不仅如此,还带着一身灰扑扑的印子,显然是被踹的。
除去那些被顶踹出来的印记,文建华胳膊上、大腿上,手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痕,在不停向外淌血。
沈慈坐在回廊的阴影下,远远瞥过去一眼。
见文建华面色微微有些恍惚,脚下走的缓慢,眼底却逐渐凝实成了一种奇异的狠厉,彷佛脱胎换骨一般,沈慈便收回了目光。
文建华已经被异化了。
他垂下眼睫,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洗清了血迹,却还是散发著一股腥气的羊皮。
那股血腥气萦绕在鼻腔下久久不散,就像某种灵魂仍在徘徊。
沈慈静静的看着平铺在桌子上的羊皮,佛经就摆在一旁,那只拿着笔的手却迟迟没有动。
藏区讲万物有灵,可在这圈出一方天地的棚圈中,牛羊的命,跟自己的命,终究是不同的。
就像是南喀和卓嘎,同样都是有灵魂、有思想的人,却因为流淌着的血脉不同,一个可以享尽荣华富贵的供奉,一个却永远无法翻身。
他只是个外人,他救不了藏区。
这是古沌天的特殊景区,想要改变这一切,只能靠南喀的觉醒。
可是忍受了这么多年的践踏,看遍了普陀罗宫的金碧辉煌,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南喀不被异化?
“咔哒。”
远处又传来一声推门的响动,沈慈抬眼看去,这次是潘龙从牛棚里出来,手里攥着一根鲜血淋漓的骨头。
“快……快来给我止血!”潘龙面色煞白,胸口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正汹涌的向外淌血,“我要死了!”
“你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安排的,居然让我自己按着一头牛,知不知道那牛都疯了!一蹄子把刀踹我胸口里了!”
他受了重伤,声音却嚷嚷的很大,牛棚前顿时一阵忙乱,侍从全部围了上去,手忙脚乱的给他递纱布。
在一片嘈杂声中,沈慈目光微动,瞥进了牛棚里。
那里面是一头躺在地上的老牛,左腿血肉模糊,已经不知所踪了。
它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地方,呼吸微弱,分明受的不是致命伤,一双牛眼中却只剩空荡荡的绝望。
沈慈知道,它活不下去了。
即使潘龙割下来的只是腿骨,但被人挑出来,就代表它就是那个叛徒,哪怕只伤到了一根毛发,也必须死。
远处脚步声攒动,已经有侍从拿起鞭子,进入牛棚去处理后续了。
沈慈垂下眼睫,没有再看,重新拿起笔,沾了沾混着金粉的颜料,慢慢在羊皮上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