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傲天成婚百年后(34)
……先放一放,先看一看阿舟,再看一看……
少顷,乘轻舟进来,同行的还有皋蓼。
“你这孩子,”
皋蓼笑得很亲切,“听闻你不肯请脉?不像话。阿舟你何时不能看,在我神木谷中他还能有什么闪失不成。”
“阿舟,阿舟……”
贺雪权反复呢喃默念。一旁乘轻舟目光避开恍若未闻。
“皋蓼娘娘,”
乘轻舟坐起身,“照拂阿舟,您费心了。”
“你这是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皋蓼行至榻边,“不行,你脸色这样白,果真一副药就能好?”
“能的。”乘白羽讷讷道。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关怀。
他不熟悉这样的皋蓼娘娘。
乘轻舟上前问阿爹这是怎么了,乘白羽只说没事。
皋蓼拉乘轻舟的手,与乘白羽问两句衣食喜好。
末了问到生辰,
李师焉道:
“衍历两千七百七十二年,戊子月丁未日,辰时三刻生人。”
乘白羽颔首:“是,十一月初七,正值凡间大雪节气。”
“阿羽,”
贺雪权终于忍不住,“你为何?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躲开我偷偷生下阿舟?”
满屋子的人,乘白羽不言语。
皋蓼:
“我记得那两年说是阿羽失踪?唉,你们两个。”
她已知李师焉身份,“李阁主,这终究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不如让他们单独说说?”
李师焉问询的目光投来榻上,乘白羽道:“放心。”
“可以,”李师焉面目犹如冰封,“你须先服药。”
小妖将药汤奉来,贺雪权和李师焉两个眼见又要争夺,乘轻舟不声不响执起药盏端到乘白羽跟前。
自始至终,没看过贺雪权一眼。
“咳咳,阿舟,”
乘白羽饮毕,“李阁主为救你专程从东海赶来,你谢过他没有?”
乘轻舟待说话,乘白羽:“去好好谢他。”
这是,送客。
皋蓼眼睛一闪,率众妖修先一步出去,李师焉领乘轻舟在后。
室内只余两人。
“阿羽,”
贺雪权单膝跪地,双手托奉春行,
“我误会了你,不该疑心你与旁人有龌龊事,更不该疑心阿舟的血脉,最不该不分青红皂白伤你。”
“你拿着,你怎样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
乘白羽接过灯,瞟一眼里头荧荧的焰芯。
“你的确不该疑我,即便我与李阁主有私,”
乘白羽话到这里顿一顿,
“阿舟多大了?我和他联结法器才多久,能对得上么,你便动手。”
“……是我对不住你。”
千言万语贺雪权无话可说。
四肢百骸如摧如折,肝肠肺腑,百热俱凉。
悔,之一字。
“等等,”
贺雪权灰败的面目如死灰复燃,
“‘即便’?阿羽你说即便?你与李阁主尚未……?”
乘白羽摇头。
“我真的不曾有过别人,”
他眼睫低低,“只不过你不肯信,正如……”
抬眼:“我也不肯信你。”
“往后我信你,”
贺雪权倾身扑在榻前,又迟疑,手只挨在乘白羽手边不敢握,
“我即刻遣散阎闻雪,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第三人,好不好?”
别啊!
乘白羽心神大乱,勉强稳住,不动声色:“你竟舍得。”
“你如此说,不如拿夜厌砍了我,”
贺雪权急道,
“母亲已经告诉我,是阎闻雪向你透露贺临渊的封阵在章留山,他在合欢宗授印大典上对你的恶意也是昭然若揭,他的为人和龌龊心思,我如今尽知了。”
大约是见乘白羽神情犹在信与不信之间,贺雪权跪地指天:
“我贺雪权发誓,此生若对阎闻雪有半点越过朋友之义,我永世不得飞升。”
“哦?”
乘白羽唇角微弯,一半嘲讽一半了然,
"你只说你对他没有越过朋友的心思,并未说他对你如何。"
直言相问:“贺雪权,他对你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吧。”
遥遥一问,恍如叹息。
这是最致命的一问,不答是隐瞒,否认是欺骗。
并没有隐瞒或者欺骗的余地,因为乘白羽并没有在问,他是在陈述。
沉默半晌,贺雪权承认:
“知道。”
“只是阎氏在北方势力庞大,是个助力,你又……”
“无事,你直说吧。”
贺雪权咬咬牙,坦白道:
“你整日冷冰冰,若近若远难以捉摸,我越是焦急想要近着你,你却好似躲得越远。有他这么一个人肯时常捧着场说些奉承话,我便……没有明言拒绝。”
“李师焉说我放任,没有说错,是我放任了阎闻雪。”
“更何况我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乘白羽问。
“没什么,”贺雪权诚恳道,“你信我,只要你一句话,往后你我之间绝无此人。”
乘白羽垂着脸低声道:“夫妻之间,有些话原不必说。”
贺雪权愣住,
默然半晌,贺雪权表情带上仓惶: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信我了。”
“不肯信任我,你……你听闻贺临渊的消息,你半句也不来问我,我……”
“我想向你求证的,”
乘白羽截断,“可那时你说阎闻雪是正大的人,无事不可对外人言,我便没什么好问的了。”
贺雪权瞠目结舌:“……我何时说过。”
“‘阿闻不是这样的人’,”
乘白羽语气很凉,一举戳破贺雪权的偏颇和私心,
“你执掌仙鼎盟,任人委命这项上从未出过纰漏,贺雪权,阎闻雪的为人,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愿知道,只有你自己清楚。”
他声气真是凉,犹如一把冰刃凿透血肉,深深嵌进贺雪权心腑。
原来他冷眼旁观,心如明镜。
方才听见乘白羽从未有过旁人,贺雪权有多雀跃,还以为真心悔过尽力弥补,破镜总能重圆,如今知道,这句“对不住”有多轻。
贺雪权怔怔:“也是为着我与阎闻雪的亲近,你不愿阿舟认我?”
乘白羽漠漠无言,贺雪权中心如煎:
“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那时疼不疼?怎么一去两载?是不是格外凶险?你……”
“你为何死死瞒住,一句也不告诉我?”
他的额角俯下,抵在乘白羽手指上。
不知道,不知道这位野心勃勃的一代天骄,也会为儿女情长落泪么?
乘白羽指间竟有潺潺之感。
“我是想告诉你的,”
突兀地,乘白羽开口,
“发觉有孕那日,我在红尘殿置宴等你。”
“一日,两日,你没来。你在忙着盟里的事,我没怨言,只在心头浮想过五六七八个小字,又不知男女,终究没有定论。”
“又想,你乾纲独断惯了,说不准起名这项上不允我插手,怎么办呢。”
“还想,你母亲一向不喜我,有了孩子,不知能不能缓和一二。”
类坤君遗脉之身,即便有记载,有孕的先例也绝少,梦中的那本书册里,贺雪权也是没有子嗣的。
那么是否意味着……
并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执笔者控制内?
还是有机会打破这桎梏的吧?
当日在红尘殿等候的乘白羽,满心欢喜。
或许能脱开话本情节呢?或许能和雪权有别样的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