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在无限游戏里拆家(69)
浓稠到人类肉眼可见的黑雾滚滚涌动,毫无怜悯地灌注、侵入人体。
这两个人已经在这样稠郁的黑雾中熬了太久,耗掉了所有能够保命的道具,如今毫无遮挡地浸泡在这汪绝望与憎恶的黑海中:“好累……好痛苦……”
他们的声音一时疲惫苍老,一时尖细得像小姑娘,像在同一时间有无数道绝望憎恶的灵魂挤占在躯壳内,意识的洪流将他们微小的意志冲刷殆尽:
“我们,想放弃了。”
最先倒下的,是那个靠在神台边的男人。
他胸口中央插着一柄匕首,身体靠着神台滑落时,神情甚至是释然轻松的。
再后来是那个靠在廊柱边的。
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早已伤痕累累、不知之前撞过多少次的额头狠狠撞向鲜红的廊柱,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烂泥般滑倒在地。
神庙的大门紧闭着,殿内本该没有一丝风,可此时却呼啸出一团龙卷。
是那些黑雾,在失去目标后像被虹吸一般卷入乌望的眼中,只眨眼间,整个被黑海吞没的大殿就干干净净,空旷敞亮。
“?”扶光难得露出几分真实的讶异,紧接着又变得恍然,夹带着有些复杂的情绪轻叹了一声。
乌望没搭理扶光的感情变化,锐利的目光在神庙中逡巡了一圈。
除了神台上丑得惊人的神像,什么也没有。连把能坐人的座椅也没有。
——那它要找的目标,就不在幻境中的神庙里,而是在现实中的神庙——
还未在脑中过完这条逻辑链,乌望先一步反身飞扑。利爪及时恰好地将扶光的话堵回口中,下一秒又被七根金弦重重弹开。
狂风乍起,滚滚黑雾从乌望体内翻涌而出。扶光手抚金弦,周身熹光环绕,黑雾不侵。
他们几乎同时对望了对方一眼,同时争抢着开口:
“花神以西洋胭脂匣为‘壶’,此间世界乃是壶中日月!”
“这里是西洋胭脂匣中的世界!”
阴风过境,土地巨震。
神庙的屋顶在震动中坠下砂石砖瓦,而乌望和扶光依旧紧紧盯着彼此,下一瞬,骤然攻向对方!
幻境在分崩离析,真实在逐渐靠近。
他们在天崩地裂中凶性毕露地撕咬或绞锁着对方,黑雾与金弦的光交织缠绕,一路滚穿摇摇欲坠的幻境神庙,又一头撞入真实的神庙中。
身后有一波接着一波的生魂和玩家脱离幻境,落入真实的破败神庙。
有人在惊呼“怎么撞进旷野里了!”,有人因为旷野中黑暗的侵蚀凄厉惨叫。
橙红的火光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轰然燃起,光芒冲天。系统的公知信息被做成弹窗……
这些就在近处发生的事,似乎此刻离他们很远。
一切就像在虫巢神座前的再现。
乌望的利爪按压在扶光颈侧的大动脉上,扶光双手间的锁链绞锁着它的脖颈。
扶光紧压着它,微凉的鼻尖几乎抵着它的鼻尖:“怎么不装了?”
“之前的合成音,不是用得很顺当吗?”
“怎么现在又敢用本音了?”
扶光温柔地笑,笑得眼底一片森凉:“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当一条狗呢。”
乌望幽蓝色的眸子冷冷地划过扶光的面庞,又望向破败神庙的大殿。
神台上黑影盘亘,邪神多生的手臂与四肢伸展着,缠绕着,拧成叫人作呕的姿态。
祂们亢奋着高举双手,像是在进行一场礼拜,高吟一首赞歌。
地面上,更多的黑影匍匐着,蠕动着,朝圣一般攀爬向大殿中央的那把交椅。
整座神庙破败不堪,唯有那把靠椅崭洁如新。
一道瘦削修长的身影安静地靠坐在交椅上,右手撑着下颌,双睫垂闭,像只是打了个盹。
下一秒。
锁链中的狗软软地滑倒下去。
而斜靠在交椅上的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他神色恹恹地半垂着眼皮,浓黑长直的眼睫掩着幽蓝色的眼眸。
扶光站起身,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讥讽:“你看,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当年你和我见面,究竟为何要戴一张连眼睛都被遮住的面具?长得丑?还是很有名,不想被人认出来?还是……”
来不及眨眼的功夫,扶光遽然间闪现在交椅前。
冰冷又温烫的锁链抵着乌望的脖颈。
扶光慢慢挑起乌望线条凌厉的下巴,直视入那双盛着磷火般的眼眸:“还是长了一双只要见过第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不论怎么伪装,都会被认出来的眼睛?”
第38章
【叮——】
【叮————】
系统提示音一次比一次尖锐,一次比一次急促,上一声还未结束,下一声紧跟着吞没前一道的尾音。
【叮!】
【已完成公共任务!】
【贡献率降序排列如下:】
【李闻:30%;
卡西:25%;
李迩:20%;
颜洄……】
通报声中,乌望冷冷地掀起眼皮,讥讽地看向扶光:“刚刚你喊得那么大声,害得我差点忘了。”
“你根本就没有怀表,纳入不了排序。”
“你没法通过副本任务获得我这具躯壳,只能抢。”
乌望抬手捏住扶光的下颌,苍白的手指近乎陷入扶光的脸颊:“说我装狗,你这大尾巴狼装的也不错。之前还用法宝伪装誓约成立……真能演啊。我几乎真相信你说得休战约定了。”
邪神的黑影在他们身边狂怒的舞动,像是惊怒于无主的宝物又有了持有者。耀目到几乎让视觉感到灼烫的橙火逐渐占满半边天空。
【叮!】
【叮——】
系统通知音再度自己和自己干架,几番轮转之后,新通知终于顺利播报:
【原副本奖励:[无主之躯]因故更改】
【已替换为随机奖励如下……】
没人在意随机奖励。
乌望靠坐在交椅柔软的椅背上,微微仰首。
扶光左手攥着他头顶的椅背一角,右手扯着勒在他脖颈上的锁链。
“盘算成空,偷渡客先生高不高兴?”乌望掐着扶光下颌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筋骨隆起,带着人弯下腰向他更近了几分,“之前阴阳怪气骂我那么多声狗,解不解气?”
“……”扶光单手撑着椅背,垂着雪色的眼睫看他。
微凉的长发垂落下来,掠过乌望那张眉眼锋利、极具攻击性的面庞,又滑向那段正被锁链箍着的脖颈。
乌望很瘦,但并不纤细。哪怕是脖颈的线条,都透着刀锋似的凌厉。
扶光轻扯了一下手中的锁链,将乌望带得微微上仰身体:“一般解气。比不上终于知道你长什么模样高兴。”
那段锁链被扶光绕着,裹在修长的手指上缠了两圈,指腹便搭上乌望喉结下束着的那条皮革颈圈:“更比不上看见你带着这条项圈高兴。”
扶光的指尖轻轻勾进那条微凉的皮带,冷银色的针式皮带扣压在乌望隆起的喉结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戴这个做什么,上一回晦朔给你留的勒痕不好看吗?”
乌望皮笑肉不笑地一把攥住扶光的手腕:“你喜欢在身上缠一堆铁链,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他们在对视中僵持,在僵持中互不相让地对峙。
旷野的黑暗无处不在,能轻易夺走玩家或镇民的性命,在他们身边却像是不痛不痒的背景陪衬。
无形的黑暗似乎被一双大手搅动,旋转成肉眼可见的虹吸漩涡。
邪神们哀嚎着、愤怒着向神庙中央的黑发青年伸展双手,却阻止不了祂们所渴求的力量争先恐后地自发涌向乌望。
交椅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郁了,比旷野任何一处都更加沉重迫人。
可在这片浓稠之中,又有一抹金银交织的熹光始终不温不火地亮着,以坚定且不容抵抗地力道穿透而出,在交椅周围立起一片坚不可摧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