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萨罗人鱼2:梅杜沙人鱼(19)
然而这样的大型手术在没有协助的情况下一个人难以完成。他打开通讯器:“阿彻,你们那边情况如何?污染区清理完了么?”
“还有些卵和葵状巢……真是棘手。”阿彻的语气听上去紧张而疲累,“上尉是有什么指令吗?”
“没什么。”梅杜沙答道。
看来,他只能一个人动手了。
还有葵状巢,在污染区负责清理的医疗兵绝不能擅离职守。
怎么把塞琉古斯弄到医疗室去呢?梅杜沙看了看他的尾巴,才忽然回想起曾经看过的某段资料视频——人鱼,是可以在陆地上行动的。那段年代久远的抓拍视频虽然很模糊,但仍然可以分辨出,那有着黑色鱼尾的人鱼在地面上犹如蛇类一般滑行,而且速度非常之快。
那么,塞琉古斯是不是也能做到?
他牵起手里的锁链,朝塞琉古斯下令:“塞琉古斯,直立起来。”
塞琉古斯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并不能理解他所说的“直立”的意思。梅杜沙踢了踢他的金色鱼尾,拽着锁链试图让他起身,但塞琉古斯只是在甲板上胡乱搬动着鱼尾,仅仅支起了上半身。
难道是品种不同?还是因为塞琉古斯年纪不够大没有发育完全,又或者只是没有学会这项技能?
梅杜沙啧了一声,叫来了两个值班守卫。
可还没待他们走近,塞琉古斯便立即伏在甲班上,喉咙间溢出了满含攻击之意的嘶鸣,金色鱼尾的尾端也燃起了焰火,显然只要他们敢过去,下场就会和那个冒失的医疗兵一样,被焚成两具焦炭。
“上尉,你看……”两个值班守卫踌躇着,看向梅杜沙。
“回去吧。”梅杜沙呼了口气,是啊,就算今晚有其他医疗兵能来协助,结果也是一样。塞琉古斯根本不让其他人靠近,也没有像他一样身上缠着这个神秘的天外来物可以护体保命。梅杜沙看向医疗站,脑中灵光一现。
看着那运送医疗物资的机器人笨拙地抬着塞琉古斯走上楼梯,梅杜沙擦了把汗,与机器人合力将塞琉古斯抬上了手术台。
打开无影灯,耀眼的光线刺得他一阵晕眩,身体晃了晃。
塞琉古斯鱼尾不安分的滑过他的小腿,锋利的尾鳍险些将他的裤子也割烂。
梅杜沙迅速按下手术台旁的按钮。“咔哒”一声,机械锁立时扣住了塞琉古斯的颈部和躯干。手术台不是为人鱼设置的,只有扣住双腿的锁扣。他弯腰将塞琉古斯垂下去的鱼尾抱上来,手动固定好,折腾完这一切,身上的军医制服已被灼千疮百孔,胸腹上烂了好几个焦黑的大洞。
塞琉古斯观察完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回眼前的男人身上,呼吸一滞。
似乎觉察到他徘徊在他身上的目光,男人抬起眼皮,看着他冷冷道:“你最好别打什么逃走的鬼主意,没有机会的。”
塞琉古斯盯着他,牙关紧闭,没有回答。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逃走。那样的话,他怎么甘心呢?
梅杜沙喘了口气,感到全身是汗,背脊的剧痛更是到达了一个难以承受的限度,哪怕是他这种极其耐疼的人也无法坚持了。他疾步走到一墙之隔的消毒气阀下,将烧焦的制服褪了下来。消毒液混着血水顷刻流了一地,他撑着墙面,深吸一口气,咬开手里药剂的针帽,一针扎入了手臂静脉。
塞琉古斯抬眼望去,目光穿透玻璃墙落在那雾气中的身影上。此刻距离更近,令他足以看清流水淌过他银白的发丝,修长的颈项,逗留在他的肩胛骨上摇摇欲坠……纵横斑驳的血痕底下,是一截细窄的,线条极其优美的腰。
目光再往下一滑,塞琉古斯的鳞片唰地一下全部立起。
没注意到手术台上人鱼的异状,梅杜沙换上手术服,将湿漉漉的头发塞进手术帽,刚刚踏出消毒室,就在这时,“嘭”地一声沉闷巨响,整艘军舰都猛烈震晃起来。
这震晃与先前的不同,简直就像是海啸的动静。
梅杜沙足下不稳,踉跄几步撞在身后舱壁上,天旋地转间,室内的灯光闪烁了几下,周遭骤然陷入一片漆黑。
遭了。
梅杜沙心下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医疗区里的所有设施噼里啪啦地上下碰撞着,他摸索着抓住舱壁上的扶手,勉强站稳,打开了手表上的探照灯,照向手术台,瞳孔顿时缩小。
——手术台的机械锁扣自动翻开着,上面,空空如也。
塞琉古斯,不见了。
只有手术台下方徒留着一道流线型的水渍。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相信塞琉古斯不会蛇行!
梅杜沙牙关咬碎,沿着那水渍跌跌撞撞的往前搜寻,走了几步,目光却不禁在医疗区的玻璃舱门前突然滞住。
那道流线型的水渍并没有延伸到外面去。
而是……
一滴水落在颈后。梅杜沙缓缓扭过头。漆黑卷曲的湿发笼罩在眼前,颀长优美的金色鱼尾宛如蟒蛇一般直立着,他仰起头,以一种仰视巨人的角度,才能够看到那张俊美的少年脸庞。
塞琉古斯的头抵着三米多高的舱顶,绿眸俯视着他,就像凌驾在金字塔上的神看着底下的一只蝼蚁。
强大的压迫感乌云盖顶,梅杜沙后脊森寒,手抓紧舱门上的扶手。
“塞琉古斯……”他仰目盯着他,尽力使自己保持冷静,“我没有伤害你,而且我喂食你,为你治疗。”
“你……没有…伤害我?”塞琉古斯缓缓启唇,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复着他的话。但兴许是喑哑生涩的发音,令他的语气听上去那样古怪,不像是陈述,更像是……发问。
梅杜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异的错觉。
但显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塞琉古斯是否会攻击他。
一只潮湿的蹼爪缓缓抚上他的颈侧。塞琉古斯的掌心温度很高,他的肤表立刻沁出了一层细汗。狭窄的室内,没有电,没有防护装备与武器,与一条极度危险的人鱼近距离相对,他处在完全的劣势。
唯一能够依仗的,只有身上这神秘的天外造物。
这样想着,他的脖颈被轻轻扼住了。而不知为什么,那缠在他手腕的白色触须此刻安静得出奇,没有因这触碰起一点反应。
它似乎失灵了。
梅杜沙一点点挪动着背后的手,摸索到腰间,但那儿空无一物,连他随身携带的手术刀都不在,他的心猛然下坠。脖颈处的蹼爪一寸寸收紧,他看见上方有阴影落下来,是塞琉古斯俯下了身,潮湿的黑发海藻般缠覆在肩上,随后颈侧动脉一热,有什么贴了上来。
是塞琉古斯的鼻梁。
他深深嗅着他的气味,喉头里溢出低低的嘶鸣,梅杜沙甚至能听见他嘴里犬牙交错的摩擦声,就像埃及神话里的死神阿奴比斯,那只嗜血的胡狼,随时会咬穿他的命脉。
他不敢动弹,挪动着双眼,对上近处黑暗里的那双绿瞳。他正斜睨着他,像是在细细品尝他的恐惧。
“塞琉古斯……”梅杜沙深吸一口气,盯着他,“即使你杀了我,你也无法逃走,而且会比现在的处境糟糕千百倍。我是唯一可以保护你的人。”
“你…没有伤害……我?”塞琉古斯的唇齿抵着他的颈侧,若有似无的刮过他的血管,重复了一遍那句问话,“…你……有。”
第17章 危险生灵
有什么?他怎么就伤害他了?
梅杜沙皱起眉,疑惑地看向那双绿瞳,神经却像被什么猝然击中,一瞬间将他的灵魂抽出体外,身体一软,倚着门滑下去,被一只灼热的蹼爪托住了腰。
身体似乎被翻过去,抵在墙上,“嗤”地响起裂帛之声,背后一凉。湿润滚烫的软物贴上他的脊背,激起细微的刺痒。
银发男人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塞琉古斯紧扣住他的腰,将他的衣服破口撕得更大了些。那暴露出来的皮肤很白,体温很低,令他联想曾经封冻着自己的冰川——他很清楚,里面流动血和心都同样寒冷,但仍然低下头去,细细舔过苍白脊背上所有斑驳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