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偏不想修剑道(8)
男修吃了一惊,飘然后退半步,但薛错才筑境期,自然伤不到他。
薛错连用几张符纸,都被男修掸开。
男修已经是灵虚境界,比薛错整整高了两个境界,境界与境界之间,犹如天堑。
雪剑去湖水里降温,不在薛错身边,因此他拿男修无可奈何。
男修十分痛心的道:“小道友,那些刁民惑你如此之深,若让你父母知道,恐怕不会让他们这般好死。”
“你胡说!你杀了人!还想骗我!”
男修躲开一张爆雷符,不明所以:“小道友,死的是他们,与你有什么干系,你莫被那些凡虫骗了!”
薛错追着追着,见了越多倒地的尸首,内心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眼前尽是血红,号啕大哭:“我,我害了他们。”
男修被薛错的表情骇住,大惑不解:“小道友?”
薛错擦了眼泪,忽然掏出一张请神符。
那种符纸薛错只画过一张,他隐约感觉到危险,是以从来不曾用过。
淡蓝色的符纸发出点点青金石般的微光,一缕晦涩古老的道韵波动。
夜幕骤然降临,仿佛有人在天地这把琴上轻轻拨弄了一下。
咄——
薛错背后浮出一闪而过的道象。
一个闭目沉睡的女子,微微睁开一线眼眸。
“烮!”
符纸无风自燃。
男修后颈一凉,毛骨悚然,拔剑四顾,表情也凝重阴沉起来:“香火邪道?!好孽障,我说你居然不懂凡民与仙人之分,你不是仙人子嗣,居然是个小魔崽子,今天我萧冬平也要除魔卫道!”
薛错抬眸,黑色的眼睛一片湛蓝,仿佛汹涌着大泽之水,水中隐约浮现无数漩涡,他小小的身体威严肃道,仿佛一座无比古老的神像,面容没有悲喜,眼中没有慈悲。
村中流淌的无数鲜血中,飞出了极细极细的金色光点,被杀之人临死的怨恨通通汇聚到薛错的蓝色眼眸。
男修先是一惊,继而挥剑:“邪魔外道,不足为惧!”
薛错抬手,小手并指,顶着符纸的压力,口鼻溢血,头发根根炸开:“杀人偿命,我要你身死道消!”
男修挥出竭尽全力的一剑,力可断山河。
但只听
咄——的一声。
水泡破碎,水流凝固。
男修的身体一寸寸开裂,他的目光由惊恐到难以置信,再到强烈的不甘心,望着薛错:“你。”
嘭。
血肉模糊。
薛错跪倒外地,身体不受控制撞塌了村口的一座破落的泥塑神坛,晕了过去。
夜幕中,有两个水桶大小,黑手黑脚的影子抬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轿子进了村,左看右看。
两个影子,你往左我往右,险些打起来,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影子,嗯嗯唔唔,两道影子一起朝薛错走去,高兴的拍手拍脚。
而另一边。
雪剑在湖水里泡了一晚,总算不再浑身滚烫,他慢悠悠的去寻薛错。
而收好了供奉和弟子,在一起集合的清平派弟子,发现有弟子的命灯灭了,大惊失色:“出事了,快去请啸风大师兄!”
第7章
黑漆漆的夜幕往下沉了又沉。
东陆神州的天空中,月亮独占了天空,没有一颗星星。
等月亮的目光看向别处。
夜空中代表辰水的那颗星宿忽然微弱的亮了一下,又熄灭了,速度极快,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大泽涟漪轻泛,如同屈膝沉睡的神女。
两个又矮又粗的黑影,趁着月光不在此处,抬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软轿趟进大泽水,走着走着便消失了。
轿夫身后跟着一行衣衫褴褛的影子,那影子也如同泥人入水,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锣二鼓,吹吹打打。
抬轿子的两个黑影走着走着,一个忽然道:“错了,是往左往左。”
另一个黑影回答:“是你记错了,分明是往右!”
“往左!”
“往右!”
两个黑影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忽地有个虚弱的声音插进来:“都别吵了!”
轿子外的声音戛然而止,薛错头晕脑胀,颠得要吐出来,忽然屁股一颠,整个人从轿子里飞了出去,扑到一个硬邦邦的怀里。
薛错晕头晕脑,抬眼一看,吓得头发一根根竖起来,大叫一声:“鬼啊!”
那东西红毛绿眼蒜头鼻,一口獠牙豹儿眼,凑近了笑道:“对对对,我就是。”
薛错推开他,一咕噜滚开老远,拔足狂奔。
两个黑影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他怎么跑了?!”
另一个红眼绿毛的跳起来敲他脑壳,抬起轿子:“定是你太丑,吓到他了,你我一比,我要英俊些,这次换我在前面!”
红毛怪蔫头耷脑,抬着轿子跟在后面。
薛错跑着跑着,脚步逐渐慢下来,这里和外面不同,他喃喃:“七月份,怎么下雪了?”
他抬起头,天空灰白无月,一朵朵小孩手掌大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洋洋洒洒,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四周空旷黢黑,隐隐有水声,远处楼宇万千,却千疮百孔,破败不堪。
“这是什么地方?奇怪,天一谷去哪里了,大泽呢?”薛错战战兢兢,蹲下身,忽然脸色一变,伸手不停的刨,扬起大片大片的飞雪。
雪花纷纷扬扬,圆形方孔,高高扬起,又一张一张的落到地上。
薛错嘴巴动了动,满脸狐疑,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纸钱……我,难道我死了?
他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咦,没感觉,是在做梦?
薛错举目四顾,白花花的雪地里,忽然奔来两个凶神恶煞的鬼,抬着一顶破破烂烂的轿子,速度极快的追上来。
薛错吓了一跳,小手并指,目露凶光:“爆!”
噗嗤——
一张白符呼啦啦飞出,千万年从未有过火光的地方忽然冒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不对,我这符纸的威力如何这么低!
难道真的是在做梦吗?
薛错急得满头大汗,连连跺脚,但不管他如何用力踏出流云步,那火焰没有丝毫变大的趋势。
眼看那两个小鬼飞速接近,薛错心道:这是梦这是梦,梦遂人意!梦遂人意!
薛错忽然伸出两只手,仰着脖子,满脸狰狞的扑腾:“变翅膀变翅膀!飞啊飞啊!”
他用力一跺,嘭,纸钱山哗啦啦下流,薛错的小短腿没入了纸钱,拔也拔不出来。
而符纸引燃的那本来就颤颤巍巍的火苗,噗嗤一声熄灭了。
薛错:“……”
两个气喘吁吁的小鬼:“……”
一只绿毛鬼满脸得意,粗声粗气,声如洪钟:“看你往哪儿跑!”
另一个红毛鬼凶神恶煞,呲牙咧嘴跟在后:“往哪儿跑!”
薛错脸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两只鬼将轿子一放,气势汹汹。
薛错:“别过来!”
绿毛小鬼搓搓手,弯着腰,凶脸变笑脸:“小公子,我扶你上轿啊。”
另一只红毛原地蹦起三尺高:“我忍你很久了,凭什么你来,我来!”
“我来!”
“我来!”
两只鬼你推我,我打你,掀起一片雪白的纸钱雨。
一刻钟后,一人两鬼齐齐埋进纸钱里,面面相觑。
薛错左边一颗脑袋,右边一颗脑袋,六目相对,红毛鬼谄笑:“小公子别担心,等潮水涨过,咱们就能出去了,娘娘会帮忙的!”
薛错闷哼一声:“我是在做梦吧。”
绿毛鬼连忙道:“小公子您说是在做梦也没错,您的肉身还在阳间,魂魄来了阴地。”
薛错一愣,这地方他压根没有听说过,那么种种怀疑之处就有了解释:“阴地?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红毛鬼提到这个脸色肃然起敬,两手合抱,往左虚托了托,以示尊敬:“小公子,阴地乃——自然妙有慈严应道大泽神女娘娘的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