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无限](322)
说话间,钟言的指尖点起一簇火苗,尽管这是鬼火,可是也有该有的烫度。
匕首尖端的刀刃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所以在很早之前,被舌蹩寄生的人都会无意识地往雪山之地迁徙,在大雪封山之前赶到。有时候那些采药的商人会特意给采药童下这个东西,只因为这样可以让他们去更冷的地方,采集最为珍惜的药草,比如……高山龙胆花,栗鳞贝母兰,还有天山雪莲。”钟言将刀尖压在舌蹩的虫足上,由于没提前让田洪生做准备,刺耳的尖叫声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啊,但其实就是虫子发出来的。
“这是它们蛊惑人心的方式。”钟言将刀拿出来,虫足上多了一片烫伤,可是整条舌蹩还是牢牢地吸附在陶梦的舌头背后,往外一抻就会牵拉舌后的肌肉,有几处吸附的连接点刺入得非常深,像是在舌头上打孔。
“它们的幼虫会用哭泣的声音引路人过去。”钟言摇了摇头,“看来已经寄生有一段时间了,不太好办。”
“取不出来么?”飞练一直没打扰师祖工作,小女鬼蹲在他的肩膀上,把他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能取,就是要换个方式了。舌蹩虽然叫舌蹩,但是它的寄生是全方位的,而且寄生途径非常稀奇。”钟言再次取出银针,这回给陶梦的手心、脚心、喉咙、膝盖、大腿内侧、肘内侧全部都扎上了重要穴位,“它们是靠吸气吸进去的,最早寄生在鼻子里,然后顺着鼻腔爬进口腔,最后停留在舌头的后方。这时候人会本能地抗拒糖分和热食,吃一点都会疼得要命,或者恶心反胃,这个阶段也是舌蹩吸取营养的阶段,主要的能量来源就是舌头上的血液。”
“它们会蚕食舌头上的血肉,同时控制这个人的话语。这才是它们被培养出来的目的,在以前,如果给德高望重之人下一只舌蹩,就等于掌控了这个人的口舌,今后他所说的话就是你想让他说的话。高山上的权力之争从来不比平原上舒缓,人在要权的时候会比鬼可怕。”钟言走到陶梦的肘内侧,用匕首划开一个小口子,随后从牛皮针包中的另外一面取钩针。
钩针和刚刚的银针一样粗长,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针尖处多了一个弯钩。钟言将带有弯钩的那一端刺入方才下针的地方,快速下针,快速出针。
看上去像是想要从陶梦的血管中勾出什么来,只不过每次都不成功。而且这个过程看上去真的挺疼,到最后田洪生直嘬牙床。在看到钟言手里的钩针又一次出针,并且勾出了血色的肉丝之后,田洪生终于忍不了了:“你找什么啊?我也学过一些外科知识,我帮你。”
“你别过来,这东西快被我勾出来了,到时候奔着阳气重的人去,弄在你身上就坏事了。”钟言用眼神制止了他,“而且我也已经找到了。”
“什么?”飞练和小女鬼好奇地凑过来看,他们都没什么阳气,都是阴的。
“舌蹩真正的虫足,就是这个……”钟言感觉到这次下针有所阻碍,再出针的时候明显没有那么顺利了,显然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但是他没有用力,反而将动作放轻,节奏放缓,徐徐带之。
一根血红色的“长线”,从肘内侧的小伤口里被拽了出来。
田洪生忽然联想到了挑虾线的画面。“这是什么?舌蹩的血管?”
“不是,这是舌蹩的虫足。”钟言小心翼翼地挑出一根来,“飞练,拿热水来。”
飞练一直等着帮忙,终于有用得上他的时候了。厨房的热水壶里一直有恒温热水,他接来好几碗,依次摆在了钟言的面前。
血红色的细线不停扭动,像是想要用尽办法回到人类的身体里去。钟言直接将它放在了热水里,它立马不动了,完全失去了活性。
“舌蹩在舌下的那些虫足是伪足,虽然脱离人体后也能靠着那个行走,但是真正的虫足已经渗透进寄主的身体当中,特别是四肢末梢。这段时间里,陶梦想说什么话,想要去哪里,干什么事,实际上都是舌蹩在控制。等舌蹩长成可以完全脱落的时候,寄主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是它的虫足,完全没有了自我意识。那时候的人就不是人了,而是一只……”钟言撩起眼皮,冷冰冰地看了看田洪生,“是一只虫,人在走就是虫在走,人说话就是虫说话,所以我特别讨厌这东西,因为我以前就被虫人骗过。”
田洪生见过鬼,但没见过这样恶心的东西。“那这东西能彻底根治吗?”
“看命,我只能尽力。”钟言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另外一侧的手臂,将肘内侧划开。
将近几十分钟的小手术,钟言费了不少劲儿,也出了不少的汗水。飞练帮他擦汗,像个小助手一样,心里则越来越钦佩了,没想到师祖厉害成这样。凡是下针的地方都被钟言划开,连眉心都没能放过,等到眉心里的虫足被勾出来,钟言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
“还有没勾出来的?”飞练问,他看师祖没有收起钩针。
“还差最后两条。”钟言歇了歇,但马上开始行动。这一次他下手的地方是最为薄弱关键的眼皮,而且还是眼皮的内侧。
他先把陶梦的眼皮翻过来,在指尖凝结出一把精致的冰刀。不到半厘米的刀刃在内眼皮上留下一道痕迹,伤口朝两侧翻开,露出了眼皮的血管和脂肪。血立马流入眼眶,在眼白上覆盖了一层血膜。钟言再将钩针深入眼皮的小伤口之内,顺着眼皮的高度和眼球的弧度一点点往下刮。
一刮一擦之间,柔软的虫足就被他勾出一点。
田洪生松了一口气,这应该就是钟言说的最后两根,应该不会很长。但他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两根最长,好像没有长短的限制,只要钟言不停就能一直拽下去。
他甚至开始怀疑,陶梦的眼球里面、脑子里面是不是已经被虫足填满了?
拽了将近十几米才停,钟言将这一团红血丝线扔进热水,开始对付另外一只眼睛。
而第六医院的妇产科,这时候大部分待产孕妇已经准备休息了。病房里的台灯一盏接一盏地灭掉,每灭掉一盏,病房里就黑掉一块儿。一个病人只能有一个家属陪同,今晚是萧薇陪床,而梁修贤说他自己会找地方休息,但肯定不会离开医院。
护工床刚刚打开,萧薇将羽绒服铺在上头,忽然听到杜亦寒“哎呦”了一声。
“没事吧?”她立刻转身问。
杜亦寒挪了挪双腿:“没事,就是刚刚肚子里动得有点厉害,有点疼。”
“那就好,如果难受了就说,我去找护士过来。”萧薇坐到床边,用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尖,“怀孕可真辛苦。”
“是啊。”杜亦寒笑了笑,“要不是陶梦一直鼓励我,我真的不敢生下来。原本我是想打掉的,可是她说,既然来了就是缘分,让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萧薇也笑了:“有个好朋友最好了,我以前,也有一个好朋友。我和她就像你和陶梦一样,经常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幻想老了之后我们怎么出去玩儿。她比我胆子大,我俩一起看恐怖片她每次都说没感觉,我每次都吓得不敢去洗手间。我俩上学的时候才逗呢,有男生抓毛毛虫放我笔袋里,她把毛毛虫拿起来,塞男生的衣服里……”
说着说着萧薇就笑了,笑着笑着她就安静了。
杜亦寒还等着听后面:“然后呢?她现在也在崇光市?”
“然后……然后我们就长大了。”萧薇只是摇摇头,不细说了,“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我那时候怀孕,从来没想过真生下一个孩子,我没勇气当单身妈妈。”
“我也没勇气,只是蒋文和我的感情太好,我总忘不掉他。如果没有那些意外,我们现在都领证了。对了,我给你看看我们之前的合照吧,我找找手机里还有没有。”或许是说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两个同病相怜的女生忽然筑起了一道友谊的高墙,让杜亦寒打开了手机,“这是我们去年在河岸照的,你瞧。”